空座町的后半夜,月光吝啬地只在破败高楼边缘抹上一层冷银。
风,像个无聊的醉汉,推搡着几张黏在脏水坑边缘的旧报纸,发出“噗啦——噗啦——”的哀鸣。
后巷深处,一个孤零零的绿色垃圾桶,如同这片水泥森林里最不受待见的弃儿,散发着混合了馊菜叶、过期牛奶和某种难以名状发酵物的气息。
这味道对普通人类来说,足以劝退百米开外。
但对一只刚从混沌灵子汤里“噗嗤”一声诞生的、名不见经传的小虚来说,简首就是五星级自助餐的开场铃!
“砰!
咚!
砰!
咚!”
声音沉闷而有节奏,像一台没上油的破旧引擎在抗议。
噪音源是一只体型堪忧、骨甲色泽黯淡无光、活像被踩瘪了又随手捏回去的白骨玩偶。
此刻,它正用它那两截勉强能称为“前肢”的棒状结构,对着垃圾桶饱经风霜的铁皮外壳,进行着徒劳无益的拆解工作。
“饿…嗷…饿饿饿饿!”
简单的词汇在它那团初生的、比浆糊稠不了多少的混乱意识中反复翻滚。
它刚“睁眼”没多久,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浓缩为两个金科玉律:第一,吃;第二,别被吃掉。
而现在,它遇到了第一个难题。
垃圾桶盖对它来说,就是横亘在它和“香喷喷”的灵子之间的叹息之墙。
“吼!
吼吼!”
它试图发出威慑性的咆哮,听起来却更像是被门夹了尾巴的野猫在打嗝。
它后退几步,蓄力——冲刺——“Duang!”
结果非常惨烈:垃圾桶纹丝不动,它自己则像只被大脚开出的足球,旋转着、翻滚着,精准无比地一头栽进了旁边一洼散发恶臭的浑浊积水里。
“噗叽——咕噜噜噜…”污水瞬间灌满了它的视野(如果那团灵子光晕能称为视野的话),冰冷黏腻的触感包裹着它每一寸不成熟的骨甲。
“噗咳咳咳!”
它挣扎着把脑袋从水里拔出来,惊恐地甩动身体,甩出的污水在空中画出一道短暂的、味道感人的弧线。
它感觉自己的灵魂,不,是构成它的那点灵子,都要被这味道腌入味儿了!
“耻辱…呜…虚生耻辱!”
它跌坐在湿漉漉的冰冷地面上,像朵被风雨摧残的白色小蘑菇,充满了弱小、无助、又特别特别饿的悲凉。
就在这时——来了!
一种新的、截然不同的味道强势插入!
不是垃圾桶的腐朽腥甜,也不是脏水的生化酸爽。
那是一种……近乎实质化的、充满了爆炸性生命能量和一丝丝危险甜点的气息!
“吃!
——嗷?!”
“吃”的念头刚冒头,就被紧随而来的一股电流般的恐怖预兆狠狠掐死!
那感觉来了!
就是那个铭刻在它诞生代码里、见了就恨不得把自己分解回灵子的本能!
是那种光闪闪的、秩序化、能把它们这些“污垢”擦掉的冰冷气息!
恐惧瞬间席卷,像冰冷的海水漫过头顶。
它本能地就想缩回垃圾桶后面装死。
然而……“香!
好香!”
那爆炸性生命能量的诱惑力太强了,像魔鬼的低语,瞬间盖过了恐惧的低音区。
“就…就看一眼?
看看是啥好吃的?”
它那颗过于简单的小“脑子”,开始进行它虚生中最错误的一次风险评估:“危险?
但可能…很补?”
作死的开关,被它自己亲手按下了。
侧巷口。
橘色头发像是被一千只炸毛的雷公集体电过的黑崎一护,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把造型粗犷、尺寸夸张到不像话的大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是谁?
我在哪?
这是啥玩意儿?”
“喂喂喂!
这…这东西是从我胸口拔出来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从难以置信的尖叫一路滑向破音的深渊。
“闭嘴!
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旁边穿着短发利落的朽木露琪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虽然脸色苍白显得有些虚弱,但气势丝毫不减,一只手捂着腹部。
“这是借给你的死神之力!
拿着它,保护好你的城市!
死神的工作就是……保护个鬼啊!”
一护还在持续性地接受三观崩塌重组。
“这刀重得能压沉一辆车好吗?!
还有你这身打扮…cosplay吗?
你胸口那个洞怎么回事?!
你不会是对我有所图谋吧?
说好的科学世界呢?
等等!
我现在是不是也……”一护的吐槽机模式刚加载到一半,露琪亚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猛地射向巷口深处——准确地说,是射向那只刚从水坑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正努力把自己缩小再缩小,试图塞进墙角缝隙里的白色小骨头架子。
“小心!
虚!”
露琪亚的声音瞬间淬上了冰碴,强撑着站首身体,摆出了战斗姿态。
一股肃杀、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吼——呜嗷!!!”
小骨头(我们勇敢的主角)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在尖叫!
是它!
就是那个感觉!
天敌警报拉满,灵魂震荡模式启动!
它全身的骨节都发出了高频的“咯咯咯”摩擦声,大脑(如果那能算的话)一片空白。
刚才那点“看看是啥好吃的”的雄心壮志瞬间蒸发,只剩下一个念头:“妈呀!
快把我塞回垃圾桶里埋起来!
救命!”
它像一个被开水烫到的虾米,把自己极致地蜷缩起来,徒劳地往那个狭窄的缝隙里拱,恨不能现场表演一个原地骨甲化灰术,消失在空气里。
“这也是虚?”
一护终于顺着露琪亚的目光发现了那个角落里的小可怜,“就它?
这型号…是虚宝宝还是虚的手办啊?”
他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东西,脸上震惊的表情换成了混合着惊讶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甚至带点滑稽感。
毕竟刚从普通人进化成死神,心态有点飘,还没完全认识到现实的残酷。
(注意注意,此处世界观有所改变,但大致走向还是一致的。
)“别以貌取人!”
露琪亚厉声打断他难得的轻松,“无论大小,虚的本能就是吞噬灵魂!
让它在这里乱窜……吼!!!”
一声更加凶残、充满暴食欲望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然在巷子另一端炸响!
一只体型堪比小面包车,浑身覆盖着疙疙瘩瘩、犹如熔岩冷却后形成厚重甲壳的狰狞虚,用它巨大的犄角野蛮地撞开了侧边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墙!
轰隆!
碎石西溅!
这只一看就是“专业选手”的虚,浑浊的黄色巨眼里只有对纯粹灵魂的贪婪。
它的目标,正是那个刚成为死神、浑身散发着诱人香味、像黑夜里的灯塔般显眼的——橘毛一护!
“美味!
吞噬掉!”
它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巨大的爪子裹挟着腥臭的罡风,撕裂空气,朝着一护兜头抓下!
那声势,就像一整栋拆迁楼砸向一只刚学会蹦跳的兔子!
“哇靠!
大的来了?!”
一护脸色唰地白了。
恐惧吗?
当然有!
但那股橘色头发代表的倔强,以及手中斩魄刀传来的、虽然陌生却血脉相连般的沉重感,瞬间点燃了他骨子里的不服输!
“快躲开!
你这状态别逞强!”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面对那泰山压顶般的巨爪,他没有选择躲闪,而是将全身的力量、那刚刚获得的、庞大而杂乱无章的灵压,蛮不讲理地灌注进右手紧握的斩魄刀中!
“滚开——!
你这怪物——!!!”
没有招式,没有技巧,纯粹是依靠巨大的力量,大到夸张的斩魄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带着一往无前的破坏力,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头扑来的大虚身上!
咔啦——噗嗤!!!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和类似皮革被撕开的闷响同时炸开!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熔岩甲壳,在这道不讲理的冲击下脆弱得像层饼干壳!
巨大的虚体被硬生生砍得向后倒飞出去,胸口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仿佛能塞进一整个人类身躯的可怕伤口!
黑紫色的、散发着强烈负面情绪能量的“血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嗷呜——!!!!!”
那虚发出震耳欲聋、痛苦到扭曲的惨嚎,庞大的身体如同失控的列车,狠狠地撞在了巷子另一头的砖墙上!
轰——!
烟尘弥漫,碎石乱飞!
那面墙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
那头虚就卡在里面,抽搐了两下,喉咙里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咯咯”声,黄色巨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如同熄灭的炭火。
它的身体开始缓缓崩解,化作一股浓稠的黑雾消散在空气里。
短暂的死寂笼罩了巷子,只有风吹过破洞铁丝网的“呜呜”声,和少年粗重得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
露琪亚看着这头刚被“制造”出来的菜鸟死神造成的破坏现场,以及那堵惨不忍睹的墙,彻底无语了。
她扶着额角,感觉脑仁也跟着在疼:“……这破坏力,真是刚得到力量吗?
笨蛋!
跟你说过要控制……”小骨头的感受?
还能有什么感受?
如果虚能排泄的话,它早就被吓拉了好吗!
露琪亚释放出的冰冷秩序气息,如同无数冰针扎进它的魂儿里,让它想当场表演一个“骨甲崩解升天术”!
而一护爆发出的那股力量……简首就是颠覆了它对“危险”的认知!
那股灵压爆发的瞬间,它感觉自己卑微的小骨架像是被丢进了超大型甩干机的滚筒里!
构成它身体的灵子都在震荡哀鸣!
小巷地面残留的巨大裂缝、空气里弥漫的灵子焦糊味、还有那堵几乎被打穿的墙壁……每一处惨状都在无声地尖叫着同一个名字:危险!
极度危险!
不可名状的超特大号危险!
这两者的恐惧瞬间合流,变成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黑暗烙印,狠狠地、永远地镌刻在了它那跟绿豆差不多大的脑子里!
“这就是……死神的力量?”
一护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手中的斩月,又看看正在消散的虚和满目疮痍的小巷,脸上除了震惊,还多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和迷茫。
握着刀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露琪亚看着这破坏王,再看看角落里那只更显渺小、抖得快散架的白骨小虚,只觉得一阵心累。
她正想说什么——“喂!
里面怎么回事?!
什么声音!”
“听起来像爆炸了!
快去看看!”
两道警惕的、属于成年男性的声音从主干道方向急促传来,伴随着凌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束的晃动!
“糟了!
被现世的人发现了!”
露琪亚脸色剧变,一把抓住还沉浸在力量震撼中的一护手腕,力气大得超乎想象。
“快走!
绝对不能被发现!
除非你想明天全空座町的头条都是《惊爆!
高中生手持巨刀与神秘美少女疑似破坏公共财物》外加《未知生物袭击事件》!”
“喂!
等等!
那个小的……”一护被拽得一个踉跄,下意识回头又看了墙角的小骨头一眼。
那小东西抖得更厉害了。
一护被拖着狂奔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忍不住回头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恐吓。
“喂!
那边的…骨头架子?
听到了吗?
不想被死神净化就给我老实点找地方藏着!
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干坏事啊!”
橘与白两道身影,如同两股交织的旋风,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的阴影里。
确认那两股能把空气都点燃的恐怖气息彻底远去,小骨头才敢一点点、一点点地把紧缩的身体舒展开。
它那对惊恐的大眼睛扫过巷子里的狼藉——那个被劈开的大虚只剩下几缕飘散的黑雾;墙上地上那狰狞的巨大裂痕触目惊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让它的灵子感应都感到灼痛的焦糊味……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多么恐怖。
“呜…呜哇…吓死骨头了…”它终于控制不住,发出带着哭腔的呜咽。
那两家伙…特别是那个橘毛!
简首是行走的恐怖故事!
离他们远点!
越远越好!
最好隔着太平洋那么远!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化身超级引擎,把刚才那点微弱的好奇和对“好吃的”的向往彻底碾碎。
它再也不要待在这里了!
垃圾桶?
垃圾桶都不安全了!
它要去找一个比垃圾桶更安全一百倍!
黑漆漆、脏兮兮、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它像根被踩到的弹簧,“嗖”地从角落里弹射出来,爆发出了“虚生”最伟大的百米冲刺,虽然姿势还是像只喝醉的白色兔子,但还是一头扎进了空座町更黑暗、更破败的腹地。
接下来的路,堪称小骨头的“空座町冒险·惊魂之旅”。
场景一:午夜惊魂之“晾衣架下的幽灵”。
场景二:生化危机之“下水道的诱惑”。
场景三:速度与激情之“夺命狂奔vs恶犬”。
终于,在东方天际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时,它在一大片锈迹斑斑、仿佛己被时间遗忘的废弃工厂区边缘,找到了它梦寐以求的“天堂”。
这个藏身之地绝了!
它是半截断裂的巨大混凝土管道,一端深埋在地基里,形成一个小小的、半悬空的拱形凹陷。
出口被几块斜倒下来的、覆盖着厚厚青苔的预制板巧妙地挡住一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仅能容它勉强钻进去的缝隙。
里面空间不大,但堆满了被风雨和时光侵蚀得快要烂掉的破木板、散发着浓重霉味和机油味的烂麻袋、还有一些冰冷沉重、叫不出名字的废旧铁疙瘩。
最重要的是——这里安静得像坟墓!
不仅看不到活物,更是几乎感应不到任何强大的灵压!
只有冰冷的铁锈味、浓重的尘土气息、潮湿木头腐烂的味道以及……它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呼…呼…”它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把自己深深地、深深地埋进那堆散发着复杂气味的破烂深处。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丝丝。
那双惊恐的大眼睛透过预制板的缝隙,警惕地扫视着外面那片被熹微晨光勾勒出模糊轮廓的、空旷而死寂的废弃工厂。
安全了……吗?
暂时吧。
它伸出那根细细的骨头舌头,舔了舔不小心在逃跑中被粗粝水泥擦碰了一下、有点细微刮痕的白骨面具边缘。
灵子在缓慢流动修复,带来一种轻微的麻痒感。
然后……咕噜噜噜——!
一个响亮得足以在这狭窄空间形成回音的声音,从它的“腹部”位置传了出来。
该死的不争气的肚子!
饿!
像一万只蚂蚁在啃噬灵魂的那种饿!
巨大的恐惧消退后,最原始的本能又执着地冒了出来。
眼前似乎还晃着那个绿色垃圾桶的影子,里面虽然气味复杂,但好歹……能填肚子!
“安全…还是饿肚子…”一个超越哲学高度的、关乎虚生根本命题的选择题,再次沉重地压在它那颗初生、简单又迷茫的小“心头”。
“安全第一!
绝对安全第一!”
它试图用露琪亚那冰冷的眼神和一护劈开大虚的恐怖画面给自己洗脑,“那种橘色的闪光…碰到就会死的!
绝对!”
可是……“可是真的好饿啊……”那团让它灵魂都在颤抖的橘色光芒和那瘦弱的女孩子的冰冷气息,在无情的、物理性质的饥饿感面前,竟然开始有些模糊了。
“那个橘毛…看起来好像很凶,但最后他喊话…是让我躲起来?”
它模糊地回忆着那一脸苦大仇深的家伙最后那句“给我老实点找地方藏着!
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干坏事啊!”
声音很大很凶,好像跟那个穿白衣服的“天敌”又有点不一样?
有点……矛盾?
“不管了!”
它甩甩脑袋,把困惑和危险都甩出去,只留下最纯粹的现实:“饿!
要饿散了!
我需要食物!
安全的…绝对安全的食物…”它小小的身体在破木板和白骨堆成的“堡垒”里缩得更紧了,。
作为一个新生虚,它的第一天“虚生”,堪称从垃圾桶到大逃亡,再到差点精神崩溃的奇幻漂流。
现在,它只想好好地……嗯,想想下一顿安全的饭在哪里吃。
“睡觉…对…睡觉就不饿了…”它闭上眼睛(如果面具上的两条缝算是眼睛的话),试图用“虚”的方式进入节能休眠模式。
废弃工厂深处,唯有晨风穿过巨大钢铁躯架发出的呜咽声,陪伴着这只在恐惧与饥饿间反复横跳、还没名字的白骨小虚,陷入了虚圈黎明前短暂的沉睡。
......“喂,我们为什么要跑?
普通人不是看不见我们吗?”
橘色头发男生问,但换来的却是女生的白眼。
因为露琪亚肯定不会跟他说是自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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