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终点站等我

婴儿濒死时。乘务长说：开门违反规程第 17 条。他用消防锤砸穿列车窗后。

警察却在站台等着。1"轰！！！"一声巨响，像有人用铁锤砸穿了车厢！

整列火车猛地一震，紧接着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倾斜。

我下意识抱紧在怀里睡得小脸通红的苗苗，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座椅扶手。

靠着我肩膀的林芳惊醒，尖叫着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灯，全灭了。

黑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声音。死寂。连车轮的哐当声都消失了。

苗苗在我怀里惊醒，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爸爸——！！！怎么了？

怎么了？！林芳的声音在发抖。我不知道。空调的嗡鸣声……停了。几乎就在同一秒，

一股黏腻的、令人窒息的热浪，像一只滚烫的手，猛地攥住了整个车厢。汗，瞬间冒了出来。

后背、额头、脖子，湿漉漉的，像被泼了一盆热水。呜……爸爸，热……

苗苗的小手揪住我的衣领，哭声变得断断续续，像喘不上气。黑暗中，

其他乘客的惊叫此起彼伏：怎么回事？！"撞车了？！"灯呢？！开灯啊！救命！

有人受伤吗？！应急灯幽幽亮起，惨白的光线下，我看到林芳的脸------惨白，

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她死死盯着我，嘴唇发抖：张力……我们是不是……话还没说完，

广播刺啦一声炸响。竭力镇定的男声夹杂着电流杂音：各位旅客，因前方突发事故，

导致列车紧急停车并断电...我们正在全力处置...广播戛然而止，

只剩下刺啦的电流声和苗苗像被掐住脖子的、越来越微弱的抽泣。

220:28应急灯的光像一层惨白的纱，罩在车厢里。人影在晃动，模糊的轮廓挤在一起，

有人站起来张望，又被乘务员按回座位。空气中飘着一种奇怪的嗡鸣——是呼吸声，

急促的、混乱的。混着孩子抽抽搭搭的哭声。各位旅客，请保持冷静！坐在原位！

不要惊慌！声音从广播里炸出来，刺耳又僵硬。我抬头，

看见一个穿深蓝制服的男人快步穿过车厢，肩膀上的徽章在应急灯下反着冷光。他个子不高，

但背脊挺得笔直，像焊在了过道上。李建军，后来才知道他是这节车厢的乘务长。

他走到车厢连接处，踮脚，用力扳动上方一排金属把手。

"咔、咔、咔------"头顶传来机械齿轮的摩擦声。

几道窄缝缓缓打开……最多五厘米宽，像被刀划开的伤口。开了气窗！大家再坚持一下！

他喊，声音干哑，像砂纸磨过喉咙。热风从缝隙里灌进来。不，不是风。

是烤箱里溢出的热气，滚烫的，带着铁锈味，扑在脸上像挨了一巴掌。苗苗的哭声更大了，

小手胡乱抓我的脸：爸爸……热……难受......"她的头发全湿了，

黏在通红的小脸上，眼泪和汗混在一起往下淌。林芳手忙脚乱地给她擦，

自己的后背也湿了一大片，白色 T 恤透出肉色。

广播又响了：……目前车内温度 31℃，请大家耐心等待......"31℃？

我盯着空气里漂浮的灰尘，皮肤上的汗像蚂蚁在爬。放屁！这哪是 31℃？

工地上晒了一夏天的铁皮棚子，也就这个温度。可现在是密闭车厢，没有风，还有这么多人，

空气黏得能拧出水。40℃都不止。唔......"林芳突然捂住嘴，肩膀缩了一下。

"怎么了？"她摇头，但脸色发青，额角的血管突突跳：有点……想吐。

旁边座位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我转头，

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后来知道她叫王慧——抱着个婴儿，胳膊发抖。孩子很小，

裹在淡蓝色襁褓里，小脸憋得青紫。哭声像小猫叫，一声比一声弱。宝宝……宝宝……

王慧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不停抹孩子额头上的汗，可刚擦掉，新的汗珠又冒出来。

车厢另一头，一个光膀子的男人猛地站起来，踹了一脚座椅：妈的！要闷死人了！开门啊！

李建军快步走过去，手掌下压，示意他坐下：先生，冷静！现在开车门违反安全规定，

请大家配合！"规定？！"男人嗓门拔高，"再闷下去要死人了！"救援马上到，

再坚持一下！苗苗的小手在我脸上抓挠，

哭声断断续续：爸爸...喘...喘不上...

321:20温度计的水银柱像被火烤着的蛇，疯狂往上窜。35℃。38℃。

逼近 40℃。车厢彻底变成了高压锅。男人们早就脱光了上衣，

露出晒得黝黑或苍白的后背，汗珠顺着脊椎沟往下滚，在裤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女人们的长发黏在脖子上、脸颊边，像一条条湿漉漉的绳子。有人把矿泉水浇在头上，

水刚流到下巴就蒸发了，只留下盐渍的白痕。视线开始有点模糊，不是汗，

是缺氧带来的眩晕。我用力甩甩头，把苗苗抱得更紧，

仿佛她是唯一能锚定我在这片翻滚热浪中的浮木。爸爸在，不怕……

声音哑得自己都陌生，不知道是说给苗苗，还是说给自己听。苗苗在我怀里越来越烫。

她的哭声不再是清脆的，变得像被砂纸磨过的小猫。嘶哑、短促。

每一次抽泣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小胸脯剧烈起伏着，却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小脸涨得通红，额头抵在我锁骨上，烫得吓人。水……再给她喝点水……

林芳的声音飘忽，手指发抖地拧开矿泉水瓶盖。水是温的。苗苗啜了两口就偏开头，

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林芳自己的状态更糟——她一直在干呕，眼眶发红，

眼神涣散得像是随时会晕过去。坚持住，马上就好了。我抹了把脸上的汗，

手掌湿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谎言。根本看不到马上在哪里。车厢另一头，

王慧的婴儿脸色青紫加重，哭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襁褓被汗水浸透，像刚从水里捞上来。

王慧机械地拍着孩子的背，眼泪混着汗往下淌，

嘴里喃喃自语：宝宝……呼吸……求求你呼吸……空气里弥漫着汗臭、呕吐物的酸味，

还有某种更尖锐的东西——恐慌。闷死了！开门啊！救命！我喘不上气了！

咒骂声、哭喊声、拍打座椅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突然站起来，

踉跄着往车门方向冲：我受不了了！让我下去！李建军和另一个乘务员立刻拦住他。

"先生！冷静！"李建军的深蓝色制服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袖口滴着汗，

"外面是铁轨区，危险！请大家再坚持一下！""坚持个屁！"眼镜男歇斯底里地吼，

"你看不见吗？人都快死了！"李建军没回答，只是死死挡在门前。他的脸色惨白，

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但声音仍然平稳得可怕：现在开始分发饮用水和八宝粥，

请大家有序领取。几个乘务员推着小车从过道挤过来，车上堆着矿泉水和八宝粥。

有人接过罐头，直接砸在地上：谁他妈吃得下？！黏稠的糖汁溅得到处都是，

混着尘土变成恶心的棕黑色。我拿到两瓶水和一罐八宝粥。林芳勉强咽了两口，突然捂住嘴，

弯腰干呕起来。"呕------"她吐不出东西，只有酸水从指缝里渗出来。

苗苗在我怀里微弱地挣扎：妈妈……我抬头看温度计。40℃。不，可能更高。

空气已经不是粘稠了——它变成了实体，像一团浸满开水的棉花，塞在每个人的肺里。

呼吸变成了一种奢侈，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王慧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宝宝！宝宝不动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她怀里的婴儿瘫软着，小脸青灰，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咒骂声停了。死寂里，

只剩下李建军腰间对讲机嘶嘶的电流杂音——像一条垂死的蛇，

和婴儿最后一声微不可闻的抽噎。

422:04王慧的尖叫声像刀一样划开车厢里凝固的热浪。宝宝！宝宝不动了！

我猛地站起来，怀里的苗苗被惊醒，虚弱地抽泣。

住我的胳膊："张力...别..."但我的眼睛只盯着王慧——她正疯狂摇晃怀里的婴儿，

那孩子的小脸已是灰白，小手软绵绵地垂着。让开！我挤过人群冲到王慧身边，

手指颤抖着探向婴儿的鼻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气流拂过我的指尖。还活着。但快了。

我转身，撞开几个呆立的乘客，直奔车厢连接处——李建军正在那里用对讲机说着什么，

制服后背完全被汗水浸透。"开门！"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现在！立刻！那孩子快死了！我老婆也要撑不住了！"李建军转身，

他的脸在应急灯下泛着青白，嘴角绷得死紧：请冷静一下，现在开车门违反安全规程。

"去你妈的规程！"我吼出声，唾沫星子溅在他脸上，"那是条命！"他纹丝不动，

像一堵水泥墙：没有站台，车门离地一米五以上。外面是碎石路基，没有照明。

开门会造成坠落伤亡。每个字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标准，请大家再坚持一下，

救援马上到。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丝动摇。没有。

只有一种令人心寒的平静——那种长期遵循规则的人特有的、近乎麻木的平静。

"你他妈的眼睛瞎了吗？"我指着王慧的方向，声音发抖，

"那孩子...那孩子..."话没说完，车厢中部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有人晕倒了！

是中暑吗？快来人啊！救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瘫倒在过道上，四肢抽搐，

嘴角冒出白沫。他的老伴跪在旁边，徒劳地拍着他的脸，哭喊着什么。

李建军立刻推开我冲过去，对着对讲机喊：7 号车厢需要医疗支援！重复，

7 号车厢紧急医疗情况！人群像受惊的鱼群一样骚动起来。有人试图给老人做心肺复苏，

有人惊慌后退，更多人只是呆立在原地，脸上写满恐惧。王慧的哭声突然拔高，

压过所有嘈杂：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开门吧！他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那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直接捅进我的太阳穴。我再次冲向李建军，

这次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开门！你他妈看看！看看这些人！这叫'未达紧急程度'？！

"他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但声音反而更冷硬：根据《铁路旅客运输规程》第 XX 条，

空调失效超过 20 分钟，应组织旅客疏散或开启车门/车窗……但是，现在情况特殊，

开门风险过大，上级研判『未达紧急程度』，请再坚持！"去你妈的条例！

"我一拳砸在旁边的车厢壁上，指关节传来剧痛，"你们是要等人都死光了才算'紧急'吗？

！"李建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汗水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

但他的话依然像机器打印出来的：请你控制一下情绪，破坏铁路设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法律、责任、规程。每一个词都像一记耳光，抽在我被高温炙烤的脸上。我松开他，

后退两步，突然笑了。笑声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哽咽。

苗苗微弱的抽噎、王慧婴儿青紫的小脸、林芳涣散的眼神、老人的抽搐……所有这些，

加起来都比不上一本破规程？我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是汗还是泪？——然后突然清晰，

落在车厢壁上那个鲜红的消防锤盒子上。玻璃后面，锤头的金属光泽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

5规则不救人。我救。这个念头像闪电劈进脑海，瞬间烧光了所有犹豫。

苗苗滚烫的额头抵着我下巴，王慧怀里那张青灰的小脸在眼前晃。

李建军那句冰冷的未达紧急程度在耳朵里嗡嗡作响……锤子砸下去，窗要赔，

我可能坐牢？苗苗以后怎么办？可怀里这团滚烫的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