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宣布治愈世界那天

我瞎掉那天，傅沉正用全息投影向全世界宣布，他的芯片能治愈所有感官缺陷。

直播镜头扫过我空洞的眼睛时，他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后来他砸了价值千亿的实验室，

在暴雨里跪着求我尝一口他熬糊的汤：“苏窈，告诉我它是什么味道？

”我摸了摸他滚烫的眼泪，轻声说：“傅沉，我的舌头…在你喂我喝那碗数据完美的汤时，

就已经死了。”---1.“渐进性感官剥离症。”医生的声音像隔着水，模糊不清。

只有最后一句钉进耳朵：“…五感会像燃尽的蜡烛，依次熄灭，永不复明。”那张纸轻飘飘，

又重如千斤。窗外阳光刺眼，多看几眼吧，苏窈，很快，连这点光也要没了。回到家，

“智能厨神”AI做的满桌菜肴，在我眼里只是失去意义的色块。钥匙转动。傅沉回来了，

带着一身冷冽。“怎么不吃？”他脱下西装，动作精准如程序。

无名指上的智能婚戒闪着幽蓝的光，显示“愉悦度85%”。他径直走来，没看我，

舀起一勺乳白的鱼汤递到我唇边。“尝尝，”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自得，

“新升级的AI厨艺，火候调味都是最优数据。”汤匙冰凉。我张嘴。温热的液体滑入。

然后…一片死寂的荒原。 只有冰冷的金属锈味盘踞舌根。“好喝吗？”他看着我，

像分析实验数据。喉咙发紧，我扯动嘴角：“嗯…很鲜。”声音嘶哑。回忆闪回，

出租屋厨房。傅沉围着我的碎花围裙，手忙脚乱。锅里翻滚着灰白泡沫和焦黑鱼鳞。

腥气冲天。我捏着鼻子笑。他扣住我的腰，带着鱼腥味的滚烫的唇压下来：“嫌腥？

那你也别想跑！”傅沉满意了，嘴角微勾。

拿起平板划开：“下周‘感官再生’芯片全球发布会，你必须到场。

镜头需要‘傅太太’的完美形象。”我垂下眼，指尖无意识划过碗壁——不烫。心猛地一沉！

“哐当！”骨瓷碗摔得粉碎，汤汁四溅。傅沉蹙眉，不是看我，而是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抬起，锐利的目光盯住我的智能健康手环。屏幕平静的绿色，没有报警。“压力阈值没触发？

”他不悦，“这传感器灵敏度该升级了。”他的指尖冰凉，检查的是数据，

不是我死寂的皮肤。“没事。”我猛地抽回手，力气大得心惊。“只是…有点累。

”我逃进卧室，反锁。背靠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黑暗和尖锐的耳鸣吞没我。

巨大的恐惧攫住心脏。颤抖着抬起手，狠狠咬下去！…不疼。一丝痛感都没有。

泪水滚烫滑落，世界却一片死寂，只有越来越响的耳鸣尖叫。我像个无声的哑剧演员，

在深渊挣扎。梳妆台上，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白得刺眼。客厅里，傅沉平板屏幕亮着，

发布会PPT最后一页的宣传语，像淬毒的匕首：傅氏科技：重塑感官，让世界重获新生！

我蜷缩在阴影里，抱紧冰冷的膝盖。身体里有什么，正一点一点死去。好漫长，

当当活着只是活着的时候，身体的我正在杀死内心的我。---2.发布会后台，

我被雕琢成“傅太太”的假人。耳鸣尖锐刺骨。镁光灯如冰眼。

我被安置在VIP席最显眼的位置。傅沉站在光耀中心。全息投影绚烂：盲童见色，

聋女“听”声…掌声雷动。“傅氏芯片，将终结所有感官苦难！”他声音沉稳有力，

如救世主。镜头扫过我，他投来公式化的微笑。我僵硬牵动嘴角。

一个清晰、刻薄、淬毒的声音，穿透了耳鸣屏障，狠狠扎进耳朵：“呵，

摆着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有什么用？连个蛋都下不出来！金山银山没继承人，全便宜外人！

”——傅夫人。轰！血液冲顶又冻结。无数目光——怜悯、嘲弄、看好戏——如毒针扎来。

我赤身裸体被钉在耻辱柱上。我想站起来！想反驳！想逃！张了张嘴——嗡……世界，

彻底静音。傅沉的演讲、掌声、傅母的恶毒、议论…所有声音被抽空，拽进死寂深渊。

我徒劳地看着傅沉开合的嘴唇，傅母轻蔑的弧度，周围变换的表情…我听不见了。彻底地，

永远地，听不见了。恐慌和冰冷的绝望扼住喉咙。我像离水的鱼，徒劳翕动嘴唇。

---后台休息室。傅沉扯松领带，带着成功的疲惫亢奋。递给我一杯水。我茫然看他。

他皱眉，不耐。拿出手机打字，递到我眼前：妈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别往心里去。

她年纪大，观念旧。数据表明，影响值很低，忽略就好。影响值很低？忽略就好？

胸腔里有什么在疯狂撕裂、破碎、崩塌。他又打字：你脸色差，手环显示压力值偏高。

发布会成功，别想太多。回去让AI做舒缓SPA。他只看到数据。没问为什么听不见。

我猛地推开他递来的水杯，水洒了他一身。他错愕地看着我，眼神纯粹不解和不悦。

我看着他弄脏的昂贵西装，看着他写满数据思维的脸，清晰地认识到：我的丈夫，傅沉，

他能救全世界的感官，却救不了我。他连“我快死了”都看不见。我推开他，跌撞冲了出去，

逃离这科技与冷漠打造的坟墓。---3.冰冷的“智能恒温系统”依旧运转。

我摔进沙发蜷缩。空气里是“最优数据模型”选的雪松白麝香。傅沉换掉了原来的。

我用力吸气。什么都没有。家的味道，被彻底抹去。回忆闪回：南方深山，暴雨困于茅草亭。

他紧紧拥着我，用体温驱寒。脸埋在他湿透的衬衫前襟，

鼻尖萦绕冰冷雨水、潮湿泥土、他温热的体温蒸腾出的汗味，

和他吻我发顶时清冽的须后水味道。那是雨水、泥土和爱意糅杂的，属于“傅沉”的气息。

现在，拼命呼吸，只有一片虚无。---几天后，傅母登门。她优雅如女王。AI奉上茶点。

她看也不看，将一精致白瓷药瓶推到我面前。“把这个喝了。”命令式口吻。“助孕营养剂。

傅沉忙大事业，传宗接代你得上心。”我摇头。傅母脸色骤沉，声音拔高。她猛地站起，

拿起药瓶朝我走来，伸手要捏我下巴！本能厌恶让我挥手格挡！“啪！”清脆碎裂！

我的手狠狠撞在茶几上那个宋代定窑白瓷花瓶上！花瓶坠落，粉身碎骨！锋利瓷片飞溅！

傅母尖叫后退。我僵住。一片碎瓷深深划过我赤着的脚踝。没有痛感。 一丝都没有。

只有温热的液体蜿蜒流下。刺目的鲜红在皮肤上流淌。门开。傅沉回来了。他看到碎片，

傅母惊魂的脸，我脚踝流下的血。脸色瞬间难看。他冲过来，第一时间看向傅母：“妈！

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语气焦急关切。傅母指着血和碎片，又指我，

嘴唇快速开合控诉。傅沉这才看我，眼神充满失望、不解、冰冷怒火。他一把抓住我手腕，

力气吓人，抬起我的手腕，死死盯住健康手环！屏幕平静的绿色。“怎么回事？！

”他压抑怒火，“为什么又摔东西？还伤到自己？手环为什么没报警？！

” 我听不见后面的话。

他看着手环、碎片、傅母、地上的血…分析所有“数据”和“现象”，

唯独没看我流血的脚踝，没看我眼中熄灭的光，没看我无声颤抖的身体。他关心母亲受惊，

关心花瓶被毁，关心传感器失灵！一股冰冷的、死寂的平静笼罩我。我猛地甩开他的手！

他踉跄，错愕。我弯下腰，在傅沉和傅母震惊的目光中，赤脚踩过沾血的锋利瓷片！一步，

两步…毫无知觉。 只有视觉告诉我，我在走向卧室。走到梳妆台前，

拿起那份签好名字的离婚协议。转身，面对客厅里两个目瞪口呆的人。

傅沉看着我流血的脚踝，看着我踩过的血痕，看着我手中的白纸，

脸上的愤怒被巨大的惊愕取代。我用尽残存力气，用自己听不见的声音，一字一顿，

清晰缓慢地对着他口型：“傅沉。”“我、们、离、婚。

”---4.我把那份染血的离婚协议，狠狠摔在那一地狼藉的碎片上。白纸，红血，

冰冷的瓷。像一幅惨烈的告别画。再没看他一眼，转身，拖着流血的脚，

走向吞噬绝望的卧室。身后，死寂。---卧室门关上。隔绝一切。脚踝的血滴落无声。

感觉不到疼，只有视觉告诉我生命在流逝。门外，傅母尖利的咆哮震动门板。

傅沉压抑的回应。他们在为花瓶、为我的“失控”、为离婚协议争执。

扯下床单胡乱缠住脚踝。白布迅速染红。包扎？没有意义。---门外把手转动。我绷紧。

门反锁了。床头手机亮起。傅沉的信息：开门。脚要处理。手环没报警不代表没事！

感染风险高！苏窈，别任性！开门！离婚晚点说，先处理伤口！任性？

我无声咧嘴。没有回复。门外压抑踱步。然后，“咚！”一拳砸在门板！门板震颤。

他在发怒。为了“不配合”。---一夜无眠。窗帘缝隙透进灰蒙蒙的光。光线…变暗了？

努力睁眼。天际线轮廓模糊，像隔毛玻璃。用力眨眼，视野蒙上灰白薄雾。心脏沉入冰底。

视觉…开始了。摸索到梳妆台，颤抖拿起《感官消亡手札》。翻开空白页，

歪扭写下：视觉退化初现。倒计时开始。字迹在模糊视野中扭曲。---白天。

傅沉去公司。AI清理血迹。中午。AI端来病号餐、消炎药、纱布。傅沉留言：吃药，

换药。AI记录。我把药片扔进垃圾桶。傍晚。傅沉信息：谈谈。离婚原因？

你身体不对劲，手环数据异常。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看到数据异常了？多么可悲。

不回。几分钟后，门外放东西的声音。信息：汤放门口。趁热喝。打开门，空无一人。

一个保温桶。拿进来，打开。浓郁药味鸡汤。闻不到。汤色浑浊，飘着枸杞红枣。

不是AI做的。回忆闪回：出租屋。我发高烧。他笨手笨脚熬鸡汤，锅盖噗噗响。

端着一碗黑乎乎飘焦糊味的汤，紧张期待：“发烧喝鸡汤好…快尝尝？”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温热的，颗粒感液体。什么味道都没有。拿起手机，给傅沉发信息：汤喝了。数据完美。

离婚协议，签好字，律师联系。别再送任何东西。你的‘修复’，无效。

---夜深。镜中人枯槁如柴，脸色灰白，眼窝深陷，眼眸空洞。纸偶。

拿起一支浓郁砖红色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涂抹。鲜艳红色在模糊视野中像燃烧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