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冶雨回到工厂时，己经是下午两点。
雨停了，天空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纱。
停车场里的车比早上多了几辆，都是管理层的 —— 他们大概己经收到消息了。
他走进办公楼，楼道里很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响。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小林坐在里面，看见他进来，赶紧站起来：“吴总，你回来了。”
吴冶雨点了点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桌上还放着早上小林送来的报表，旁边摆着一个保温杯，里面的茶己经凉了。
他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凉茶顺着喉咙滑下去，有点苦。
“总部那边…… 定了？”
小林小声问。
“嗯。”
吴冶雨放下保温杯，“工厂下个月开始清算，我…… 辞职了。”
小林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声音有点哑：“吴总，对不起，我没帮上你什么忙。”
“不关你的事。”
吴冶雨笑了笑，“是行业的问题，谁也没办法。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总部应该会有安置方案。”
“我还没想好。”
小林说，“可能会调去总公司的财务部吧，也可能回老家找份工作。”
吴冶雨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他打开抽屉，开始收拾东西。
抽屉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几本笔记本，一支钢笔，还有一张照片 —— 那是 2023 年投产时拍的，他站在工厂门口，旁边围着一群工人，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他拿起照片，看了半天，然后把它放进包里。
笔记本上记着工厂建设时的进度，还有每次开会的要点，他翻了翻，然后合上，也放进包里。
钢笔是他刚当分总时，妻子送他的，说是祝他工作顺利，他把钢笔别在口袋里。
收拾完东西，包里鼓鼓囊囊的。
他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
这个办公室他待了两年，从工厂建设到投产，再到现在的亏损，他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现在要走了，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吴总，管理层的会还开吗？”
小林问。
“开吧。”
吴冶雨说，“让他们都来会议室。”
十分钟后，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十几个管理层，有车间主任老周，技术总监老郑，还有销售部的几个经理。
他们都低着头，没人说话，气氛很压抑。
吴冶雨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人。
他们都是跟着他一起建工厂的，从 2022 年的一片空地，到现在的厂房，他们付出了不少心血。
现在要跟他们说工厂要关了，自己也要走了，他有点说不出口。
“跟大家说个事。”
吴冶雨清了清嗓子，“总部决定，下个月开始清算工厂，原因大家也知道，亏损太严重，集团扛不住了。
我…… 己经辞职了，今天是最后一天。”
会议室里还是很静，没人说话。
老周抬起头，看着他，眼睛有点红：“吴总，就不能再跟总部说说吗？
咱们再撑撑，说不定市场就好了。”
“说了。”
吴冶雨摇了摇头，“董事会己经定了，改不了。
总部会有安置方案，要么调去其他工厂，要么给补偿金，大家不用担心。”
“那你呢？
吴总。”
销售部的小王问，“你以后怎么办？”
吴冶雨笑了笑，没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办。
会议开了半个小时，没什么多说的，主要是通知大家工厂清算的时间和安置方案。
散会时，老周走在最后，他拍了拍吴冶雨的肩：“吴总，你是个好领导。
这两年，谢谢你照顾。”
“应该的。”
吴冶雨说，“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老周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吴冶雨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有点酸。
他走出会议室，准备离开办公楼。
刚走到一楼大厅，就看见老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纸包。
“吴总，这是我自己炒的茶叶，你拿着。”
老郑把纸包递过来，“以后有空，来我家喝茶。”
吴冶雨接过纸包，茶叶的香味飘过来，很浓。
“谢谢老郑。”
他说。
“应该的。”
老郑笑了笑，“你路上小心。”
吴冶雨走出办公楼，回头看了一眼。
大楼的玻璃幕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很暗。
他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把包放进去。
然后靠在车身上，拿出老郑给的茶叶，闻了闻。
香味很浓，却压不住心里的失落。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没走高速，走了国道。
国道两旁有很多农田，金黄的稻子己经熟了，风吹过，像波浪一样。
他想起小时候，在农村老家，跟着父母一起割稻子，那时候虽然累，却很开心。
现在长大了，有了房子，有了车子，却没了以前的快乐。
回到家时，妻子正在门口等他。
看见他回来，赶紧走过来：“怎么样了？”
“我辞职了。”
吴冶雨说。
妻子没说话，只是帮他把包拿下来，牵着他的手走进屋。
屋里的灯亮着，很暖。
儿子听见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爸，你回来了！
明天能送我上学吗？”
“能。”
吴冶雨蹲下来，摸了摸儿子的头，“明天爸送你。”
晚上吃饭时，妻子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
儿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事，说他今天考试考了满分，老师还表扬了他。
吴冶雨听着，心里的失落少了点。
吃完饭，他坐在阳台抽烟。
妻子走过来，递给她一件外套：“晚上凉，别冻着。”
“没事。”
吴冶雨说，“你说，我以后能干点啥？”
“慢慢来，不急。”
妻子坐在他旁边，“实在不行，咱们就把房子卖了，换个小的，压力也小点。”
吴冶雨看着妻子，心里很暖。
他知道，不管怎么样，妻子都会陪着他。
烟抽完了，他把烟蒂掐灭，扔进垃圾桶。
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陪我出去散散步。”
他对妻子说。
妻子点了点头，拿起外套，跟他一起走出家门。
小区里很静，路灯亮着，照在地上，像一条光带。
他们沿着小区的小路走着，没说话，却觉得很安心。
吴冶雨看着身边的妻子，又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星星很少，却很亮。
他想起今天在总部会议室里的冷空调，想起工厂里的冷车间，想起那份签了字的辞职申请表。
心里虽然还有点失落，却没了早上的迷茫。
西十六岁，失业了，确实很难。
但日子还得继续，家里还有妻子，还有儿子，还有需要他扛起来的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很新鲜，带着秋天的味道。
“明天早上，我去送儿子上学。”
他对妻子说。
“好。”
妻子笑了笑，“我明天给你们做早餐。”
吴冶雨看着妻子的笑脸，也笑了。
他知道，该死的中年虽然难，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总能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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