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深处的树林比外围密了数倍，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滤过，落到地上时只剩零星的光斑，落在厚厚的腐叶上，像撒了把碎银。
林辰的布鞋踩在腐叶堆里，软得像踩在棉花上，却也藏着隐患 —— 刚走没几步，鞋底就被一根斜伸出来的断枝勾住，他踉跄着往前扑了半步，赶紧扶住旁边一棵歪脖子树。
左肋的伤口被牵扯到，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嘴角抿成一条首线，抬手按了按肋下的粗布衣裳，那里还沾着没洗干净的血渍。
他站定片刻，垂眼看向脚下的腐叶。
叶片发黑发脆，一踩就碎，散出淡淡的霉味，混着林间潮湿的水汽，往鼻腔里钻。
不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类的叫声，“咕咕” 的，隔着树影传过来，显得格外空旷。
肚子在这时 “咕噜” 响了一声。
林辰抬手摸进怀里，指尖触到那半块麦饼时，指尖顿了顿。
麦饼硬得像块石头，边缘己经发潮，是三天前母亲塞给他的 —— 那天早上母亲还在厨房烙饼，炊烟从烟囱里飘出来，裹着麦香，他还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
他把麦饼掏出来，托在掌心。
饼上有几道裂纹，是被他揣在怀里压出来的。
他低头咬了一口，牙齿磕得牙龈发疼，饼渣卡在牙缝里，干得咽不下去。
他抬手抹了把嘴角，转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 那是水流声，他得找水。
水流声越来越近，穿过一片灌木丛后，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
溪水不宽，刚没过脚踝，水底的鹅卵石看得清清楚楚，泛着青白色的光。
林辰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双手掬起一捧水。
水很凉，顺着指缝往下滴，溅在他的手背上，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他把水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喝。
溪水带着点泥土的清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终于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涩。
喝够了，他又掬起水，往脸上泼了两把，冷水拍在脸上，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他低头看向水里的倒影。
水面晃荡着，映出一张瘦瘦的脸，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额角还有块没消肿的淤青 —— 是那天被天剑门弟子推搡时撞的。
他抬手摸了摸那块淤青，指尖碰到皮肤时，又想起父亲挡在他身前的样子，父亲的额头也有块这样的淤青，是被天剑门的人用剑柄砸的。
手指在水里泡得发白，他起身时，目光扫过溪边的泥地，突然顿住。
泥地上有串脚印，比他的布鞋印小些，却带着尖锐的爪痕，深深嵌在湿泥里。
脚印朝着树林深处延伸，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爪尖的痕迹很清晰，像是某种小型妖兽的脚印。
林辰往后退了半步，脚腕不小心蹭到溪边的野草。
草叶上的露水沾在裤腿上，凉得透进布料。
他屏住呼吸，慢慢转头看向脚印延伸的方向 —— 那里的灌木丛动了一下，一片叶子晃了晃，落下几滴露水。
他的手悄悄摸进怀里，指尖触到那个布包，还有里面那粒 “玉石” 的温凉。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指尖碰到 “玉石” 时，原本有些发慌的心跳，竟慢慢稳了些。
灌木丛又动了，这次动静更大些，一只浑身红毛的小兽窜了出来。
那小兽只有巴掌大，尖嘴，爪子泛着寒光，正是脚印的主人 —— 是赤焰鼠，凡界常见的低阶妖兽，虽不厉害，却喜欢成群出没，牙齿还带着毒。
赤焰鼠停在离林辰三步远的地方，小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麦饼，鼻子嗅了嗅，发出 “吱吱” 的叫声。
林辰握紧了手里的麦饼，慢慢往后退。
他知道赤焰鼠的习性，单独一只不可怕，怕的是后面跟着一群。
他退一步，赤焰鼠就往前跳一步，爪子在地上挠了挠，像是在挑衅。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 “簌簌” 声，是更多的脚步声，从赤焰鼠身后的灌木丛里传出来。
林辰心里一紧，转身就往反方向跑 —— 果然是一群。
他跑得急，布鞋踩在腐叶上，发出 “沙沙” 的响，左肋的伤口又开始疼，每跑一步都像有根针在扎。
身后的 “吱吱” 声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有东西在扯他的裤脚，是跑在最前面的赤焰鼠。
他抬手抓住一根垂下来的藤蔓，猛地拽住，借着拉力转身，往旁边的陡坡跳下去。
陡坡上长满了野草，他顺着草坡滑下去，身体撞在一棵树上才停下。
后背传来一阵钝痛，他顾不上揉，赶紧爬起来，往陡坡下的一片乱石堆跑。
乱石堆里全是半人高的石头，缝隙很小，赤焰鼠钻不进来。
林辰钻进两块巨石中间的缝隙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着气。
外面传来 “吱吱” 的叫声，还有爪子抓石头的 “咔咔” 声，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慢慢远了。
他靠在石壁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敢探出头往外看。
乱石堆外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草叶的声音。
他抬手摸了摸怀里的布包，布包还在，只是刚才跑的时候被蹭得有些歪。
他把布包拽正，指尖碰到里面的 “玉石”，竟感觉那温意比之前更明显些，顺着指尖往肋下传，原本撕裂般的疼，竟轻了不少。
天渐渐暗了下来，林间的风更凉了。
林辰从缝隙里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
他得找个能过夜的地方，夜里的黑风岭更危险，会有更厉害的妖兽出来觅食。
他沿着乱石堆往前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洞口被藤蔓遮住，若不是他刚才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无意间抬头，根本发现不了。
林辰走过去，伸手拨开藤蔓。
藤蔓上的刺勾住了他的袖口，扯出一道小口子，指尖碰到藤蔓的汁液，有点黏。
他把藤蔓都拨到一边，露出山洞的入口 —— 洞口不算大，只能容一个人弯腰进去，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深浅。
他蹲下身，往洞里探了探。
没有闻到腥气，也没有听到声音，只有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混着点不知名的草木香。
他犹豫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一根干树枝，伸进洞里晃了晃，没有动静。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弯腰钻进了山洞。
刚进洞时，眼睛还不适应黑暗，只能看见前面模糊的轮廓。
走了几步，脚下碰到什么东西，发出 “哗啦” 的响 —— 是一堆干树叶，铺在地上，像铺了层垫子。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树叶，干燥柔软，不像是天然堆积的，倒像是有人特意铺在这里的。
他顺着树叶往前摸，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不是石头，是木头的质感，带着点温润。
他把那东西拿起来，凑到洞口透进来的微光下看 —— 是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一道奇怪的纹路，像火焰，又像云朵，摸上去很光滑，像是被人常年摩挲过。
就在他盯着木牌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林辰猛地转过身，手里的木牌攥得紧紧的，后背贴住了洞壁。
洞口的微光刚好照到他身前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动藤蔓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过了片刻，一阵极轻的咳嗽声，从山洞深处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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