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足足一分钟，那“哒、哒、哒”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敲得王哥心惊肉跳，敲得赵天龙脸色越来越黑。
终于，林墨停下了动作，抬起头，脸上又挂起了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看着赵天龙，慢悠悠地开口：“赵总……”王哥以为他服软了，心中一喜，赶紧把笔又往前递了递：“这就对了嘛！
快签快签！”
林墨却没接那支笔，而是笑嘻嘻地问：“赵总，我就是好奇，这合同里说的‘公司安排的所有工作，艺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这个‘所有工作’……它包不包括，嗯……比如，通下水道或者帮王哥家孩子辅导作业什么的？”
王哥一愣：“啊？”
赵天龙额头青筋跳了跳，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林墨！
你少在这儿给我插科打诨！”
“我这怎么是插科打诨呢？”
林墨一脸正经，“我这是本着严谨负责的态度，争取在签约前把工作范围搞清楚嘛！
万一以后公司让我去码头扛大包，我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得提前做个健身计划不是？
还是说……”他拖长了语调，眼神在赵天龙和王哥之间扫了扫，“这‘所有工作’，另有所指？
比如，两年前李总饭局那种？”
“你！”
赵天龙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林墨的鼻子，“林墨！
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敢这么跟我说话！”
王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哎哟喂！
赵总您消消气！
林墨！
快给赵总道歉！
你怎么说话呢！”
林墨却依旧稳稳地坐着，甚至还好整以暇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仰头看着暴怒的赵天龙，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神冷了下来：“赵总，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两年前我没要你们给的那种‘脸’，现在，更不会要。”
他拿起桌上那份合同，随手翻了翻，然后像丢垃圾一样，轻轻扔回桌子中央。
“这份卖身契，谁爱签谁签。
我林墨，不伺候了。”
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王哥张大了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墨……他居然……他居然真的敢拒绝？
他疯了吗？
赵天龙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林墨，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好！
好！
好！
林墨，你有种！”
他连说了三个“好”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不签是吧？
行！
那咱们就按合同办事！”
赵天龙咬牙切齿，“三千万违约金！
一分钱都不能少！
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钱不到账，咱们就法庭上见！”
王哥回过神来，带着哭腔喊道：“林墨！
你糊涂啊！
三千万！
你去哪儿弄三千万！
你这是自毁前程啊！”
赵天龙阴恻恻地补充道：“不止如此。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只要我赵天龙在这个圈子一天，你就永远别想再出头！
我会动用一切资源，全面封杀你！
我要让你在这个行业里，永无立足之地！
我要让你跪着回来求我！”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林墨却突然笑了，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廉价的T恤衫，语气甚至带着点轻松：“法庭见就法庭见呗，正好我也想让法官评评理，这合同到底合不合法。
至于封杀……”他走到会议室门口，手握住门把手，回头看了赵天龙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和嘲讽：“赵总，您老人家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我看您这脸色，肝火太旺，容易伤身啊。
多喝点菊花茶，下下火。”
说完，他拉开门就要走。
“等等！”
王哥突然冲过来，一把拉住林墨的胳膊，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墨！
林墨！
别冲动！
有事好商量！
千万别把事情做绝了！”
林墨挑眉看着他：“王哥，还有何指教？”
王哥鬼鬼祟祟地看了看门口，然后把林墨拉到一边，压低声音，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张金色的房卡，飞快地塞到林墨手里，用气声说道：“墨墨，听哥一句劝！
赵总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跟他硬顶没好果子吃！
这样，今晚！
就今晚！
希尔顿酒店1808房，李总还记得吧？
他可是念叨你好几次了！
你去陪李总喝一杯，好好道个歉，把李总哄高兴了，让他帮你在赵总面前说几句好话，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
王哥说得唾沫横飞，仿佛给了林墨天大的恩赐：“李总手指缝里漏点资源，都够你吃一年的！
到时候，违约金说不定都能免了！
机会可就这一次，你可要把握住啊！”
林墨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冰凉坚硬的房卡，上面的酒店logo和房号刺眼极了。
一瞬间，两年前那个油腻肥胖的李总，那只试图搭上他肩膀的咸猪手，那些充满暗示的污言秽语，全都涌上脑海。
屈辱、恶心、愤怒……种种情绪像火山一样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抬起头，看着王哥那张写满“我为你好”的虚伪嘴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可悲。
他轻轻笑了一声，举起那张房卡，对着光看了看，语气轻飘飘地问：“王哥，这房卡……是套房吧？
李总还挺大方。”
王哥以为他心动了，连忙点头：“对对对！
总统套房！
李总对你可是很上心的！”
“哦……”林墨拉长了声音，然后，在王哥期待的目光中，他手腕一翻，将那张房卡狠狠摔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啪嗒”一声脆响，房卡弹跳了几下，滑到了赵天龙的脚边。
“告诉你那个李总，”林墨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林墨，就算饿死，穷死，被封杀到死，也不会去陪他喝、那、杯、酒！”
他盯着王哥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还有你，王哥。
这种拉皮条的活儿，干多了，小心折寿。”
说完，他再不看会议室里那两张精彩纷呈的脸，猛地拉开门，挺首脊背，大步走了出去。
“林墨！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我要你好看！”
身后传来赵天龙气急败坏的咆哮和王哥慌乱的劝慰声。
林墨充耳不闻，沿着空旷的走廊，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
首到走进电梯，按下下行键，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他强撑着的所有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后背重重靠在冰凉的轿厢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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