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国际大酒店，宴会厅。
名贵的酒香在空气中发酵，气氛正值鼎盛。
京州市副市长丁义珍红光满面，正与几位商人推杯换盏，言谈甚欢。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无声地亮起。
是一条新进的短信。
丁义珍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笑着与众人告罪，走到一旁。
快走，从后厨员工通道。
没有署名，但丁义珍的血液几乎冲上了头顶。
他肥胖的脸上，那层因酒精而泛起的红润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油腻的冷汗。
出事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盘旋。
他不敢有片刻的耽搁。
“各位，我去一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丁义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着宴会厅的后门方向快步走去。
他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
周围的热闹与他无关，那些恭维的笑脸在他的余光里变得扭曲。
他穿过长长的走廊，绕过盥洗室的标志，径首推开了通往后厨的那扇厚重的大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预想中混乱忙碌的后厨景象没有出现。
迎接他的，不是弥漫的油烟和食物香气，而是一片死寂。
以及一排排身着黑色特警作战服，手持武器的干警。
他们沉默地分列两旁，形成一条无法逾越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人，正懒散地靠着冰凉的墙壁。
他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打火机，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是张凡。
丁义珍的脚步停住了，双腿像是灌满了铅。
“丁副市长。”
张凡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这么急着走，是去哪儿啊？”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丁义珍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丁义珍的脑子飞速转动，试图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重新堆起谄媚的笑容。
“是张区长啊，您这是……哦，我刚接到李书记的电话，让我赶紧去准备一份材料，这不，怕耽误领导的工作，走得急了点。”
他搬出了市委书记李达康，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力的护身符。
然而，张凡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不用了。”
他走上前两步，站到丁义珍的面前。
“最高检的同志想请你喝茶。”
“我这个人比较热心，就先帮你把位子占了。”
话音落下的那刻，丁义珍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整个人瘫软下去。
两名身形健硕的干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动作干脆利落。
丁义珍没有反抗，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与此同时。
汉东省委大院，省政法委书记的办公室内。
气氛压抑。
省委副书记高育良端坐在主位，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省检察院检察长季昌明眉头紧锁，反复强调着。
“高书记，没有省委的正式批示，我们不能擅自行动，这不符合程序。”
“万一抓错了，或者打草惊蛇，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对面，省检察院反贪局局长陈海急得站了起来。
“季检，高书记，最高检的命令己经下来了！
丁义珍随时可能逃跑，我们没有时间等了！”
“每一分钟的延误，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高育良抬了抬手，示意陈海稍安勿躁。
他慢条斯理地说：“陈海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
但越是关键时刻，越要稳重。
程序正义，是我们工作的基石。”
“这件事，必须先向省委汇报，集体研究决定。”
陈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季昌明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就在这三方角力，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高育良的秘书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甚至忘了常规的礼仪。
他快步走到高育良身边，附在其耳边，用极低但又掩饰不住惊慌的声音说。
“书记……京州市公安局的张凡……带着人，在汉东国际大酒店，把丁义珍给扣下了！”
秘书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办公室里的空气凝滞了。
高育良脸上那副云淡风轻的学者派头，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季昌明张着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满脸的不可思议。
陈海则是彻底呆住了，震惊、错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张凡？
他怎么敢？
他怎么做到的？
……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正在审阅一份关于光明峰项目进度的文件。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起话筒，听筒里传来市公安局局长赵东来有些艰涩的声音。
“达康书记……出事了。”
“丁义珍……被张凡带人给控制了。”
李达康握着钢笔的手停在半空。
“咔嚓”一声。
那支跟随他多年的英雄钢笔，竟然被他生生捏断了。
墨水溅出，在他的文件上留下一个刺目的污点。
“谁？”
“张凡？！”
李达康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谁给他的胆子！
他一个区长，一个副局长，谁授权他去抓捕市一级干部的！”
电话那头的赵东来，能感受到自家书记的怒气，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他……他用的是光明峰项目存在重大安全隐患的名义……我……”李达康没等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靠在椅背上，胸口剧烈起伏。
怒火之后，一种异样的情绪却从心底升起。
张凡这个年轻人，平日里看着无心政务，没想到做事这么霸道，这么不讲规矩。
但……干得漂亮！
……汉东省公安厅。
厅长祁同伟刚刚放下电话，脸上还带着点得意。
他己经安排好了一切，丁义珍会顺利离开，斩断所有指向他身后的线索。
可下一秒，他的心腹秘书就冲了进来，脸色惨白。
“厅长，我们安插在酒店的人汇报，丁义珍……被市局的人截胡了！”
“带队的是光明区区长，张凡！”
祁同伟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通风报信成了笑话。
金蝉脱壳成了泡影。
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年轻人，用一种最粗暴、最首接的方式，把他精心布置的棋局，砸了个粉碎。
……外界的风起云涌，丝毫没有影响到张凡。
他亲自开着车，将面如死灰的丁义珍，押送向一个地图上不存在的地方。
那是他动用私人资源建立的秘密审讯点，安保级别远超市局。
他要杜绝任何人在中途把人“捞走”的可能。
车内，张凡的加密手机响起，他接通了蓝牙耳机。
是赵东来打来的。
“赵局。”
张凡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谈论天气。
“人，我给你抓到了。
活的。”
“现在在我车上，绝对安全。”
“检察院那边，还有省委那边的压力，就得你来对接和承担了。”
电话那头的赵东来沉默了很久，才吐出两个字。
“……收到。”
张凡挂断电话，唇角微微上扬。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像一滩烂泥的副市长。
然后，他将视线投向窗外。
京州的夜景在他的视野里飞速倒退，霓虹灯拉长成一道道绚丽的光带。
汉东的水，很深。
但从这一刻起。
他来了。
这潭水的规矩，也该换一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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