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再睁开眼,天光已经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一片暖白。
她动了动。
肩胛骨上那个牙印,火烧火燎地疼。
脖颈,手腕,大腿内侧……
凡是昨夜被那双冰冷的手碰过的地方,都开出了一片刺目的红梅。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冷冽的,带着血腥味的龙涎香。
还有那羞耻的气味。
她是个奴才。
奴才没有资格喊疼,还得去伺候主子。
也幸亏她不是需要做重活的。
苏洛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换上那身粗布婢女服,仔仔细细地将领口拉高,袖子放下,试图遮住那些无法言说的痕迹。
推开门,冷风灌了进来。
她抱着睡得正香的念初,一步步走向燕婉的主院。
今天,她走得格外慢。
一进院子,苏洛的脚步就顿住了。
廊柱下,站着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
燕北辰。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肃杀的蟒袍,而是一身利落的常服,长发用一根墨玉簪束着,少了几分沙场的铁血,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矜贵。
他好像在等她。
他的目光,如鹰隼,精准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只一瞬间。
苏洛就感觉自己像是被拨咣了,毫无保留地站在那里。
他那双锐利的眼,掠过她的脸,最后,定格在她竭力遮掩的脖颈处。
那里的衣料,被昨夜的挣扎弄出了一点褶皱。
一道青紫色的指痕,从领口边缘,顽固地探出头来。
苏洛的心,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伸手,将衣领又往上拉了拉。
这个动作,欲盖弥彰。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昨夜那被强行占有,肆意“锻造”的画面,再一次冲进脑海。
顾清绝!你个死变态!死太监!
等老娘恢复实力,定要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让你神魂俱灭!
她心里疯狂地咒骂着,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
正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的燕北辰,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
他听见了。
顾清绝。
又是他。
一股比北疆寒风更刺骨的杀意,自燕北辰周身轰然散开,院子里的落叶被无形的气劲卷起,盘旋着,碎裂。
他明白了她身上那些痕迹,是怎么来的。
他那个好二弟,那个皇帝的走狗,对他看上的“猎物”,下手了。
燕北辰缓缓转过身。
他一步一步,朝苏洛走来。
她抱着孩子,被迫仰起头,看着这个越来越近的男人。
他要怎么做?
是会同情她,还是会觉得她是个水性杨花,勾搭人的狐媚子……奶娘?
燕北辰在她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什么都没问。
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她的脖颈。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比他身上的剑气还要冷。
“仪容不整,举止慌张。”
“这就是你伺候主子的样子?”
苏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委屈,混杂着巨大的羞辱,瞬间涌上眼眶。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她被他的亲弟弟那般欺辱,他不闻不问,反而来斥责她“仪容不整”?
哈。
哈哈。
果然。
天下乌鸦一般黑。
燕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在苏洛那双含泪的,控诉的目光中,燕北辰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
然后,像是丢什么垃圾一样,随手“扔”到了她的怀里。
瓷瓶撞在她的胸口,又被她怀里的襁褓挡住,几乎发不出半点声响。
不疼。
“别让你这副样子,吓到了念初。”
他丢下这句话,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苏洛僵硬地低下头,看着滚落在襁褓上的那个精致瓶子。
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生温。
猫哭耗子假慈悲。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们燕家男人,一个比一个会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合起伙来玩我是吧?
这药里……不会下了什么毒吧?或者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苏洛的内心,吐槽得飞起。
燕北辰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他藏在袖中的手握了又握。
这个女人……
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给她的是北疆军中特制的顶级金疮药,千金难求,对祛瘀疗伤有奇效。
到了她脑子里,就成了毒药?
他强压下心头那股又气又无奈的火,忽然意识到。
对付这只满身是刺的刺猬,寻常的示好,根本没用。
只会让她竖起更尖锐的刺。
既然如此……
燕北辰眼底划过一抹深沉的暗色。
那就换一种方式。
他不再看苏洛,而是转向院子里闻声赶来的下人,声音恢复了镇北王世子的威严与冷漠。
“传令下去。”
“从今日起,苏奶娘的饮食起居,提为甲等。”
下人们都愣住了。
只听他继续道:
“每日申时,必须备好热水,备好药汤,送到她的房里。”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苏洛。
“奶娘需时刻保持洁净,身上不得有任何不洁的气味和痕迹。”
“若有半点差池,按规矩处置!”
一番话,掷地有声。
下人们噤若寒蝉,连声称是。
苏洛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浑身冰冷。
她瞬间就明白了燕北辰的意思。
什么“保持洁净”,都是借口。
这是监视。
是以“关心”为名的,更严密的监视。
每天一次的药浴,是逼着她用药,也是每天一次的检查。
检查她身上,有没有添新的伤痕。
也检查她,有没有……安分守己。
这个男人的控制,比顾清绝的暴虐,更让她感到窒息。
顾清绝的亲犯,是狂风暴雨,虽然凶狠,但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而燕北辰的“关心”,却是一张无形的,密不透风的网。
他用权势,用规矩,用这王府里所有的人,织成了这张网。
将她牢牢地困在中央。
她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他的掌控之下。
苏洛缓缓抬起头,看着燕北辰转身离去的背影。
那玄色的衣袍,挺拔,威严,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果然最不好相与的还是这未来会掌控整个北疆的世子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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