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的喧嚣与华彩,如同退潮般从城市里消散。
那惊鸿一瞥的回眸,却像烙铁般印在林惊鸿的心上,灼热而清晰。
接下来的几天,他凭着那晚模糊的印象和零星的打听,终于在城西一片迷宫般的老城区巷弄深处,找到了线索。
巷子尽头,一座旧式骑楼沉默地伫立在夕阳余晖中。
它与周围格格不入,外墙斑驳,爬满了枯寂的藤蔓,显得颓败而固执。
然而,门楣之上,一块深色木匾却瞬间攫住了林惊鸿的全部呼吸——凌云舞狮团。
匾额上的字,漆金虽己剥落大半,但那笔力千钧的刻痕,依然透出一股欲破空而去的昂扬气势。
“凌云”——壮志凌云,首上九霄。
这名字与他眼前所见的老旧破败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却奇妙地燃起了他心中的火焰。
就是这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虚掩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
“吱呀——”门内是一个宽敞但破败的天井院落。
暮色透过西方天井洒下,照亮了坑洼的泥土地面、角落里堆积的破损器械和几个蒙尘的旧狮头。
然而,院中的景象却让林惊鸿心头一紧。
陈逐野背对着他,穿着被汗水浸透的黑色背心,绷紧的肌肉线条充满了压迫感。
他面前,一个年轻队员正扎着马步,双腿剧烈颤抖,脸上满是痛苦和恐惧。
“这就撑不住了?”
陈逐野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激不起半分暖意,“马步是根,根都扎不稳,还想舞狮?
凌云的名号,不是给你用来丢人现眼的。”
那队员几乎带上了哭腔:“教练…我真的不行了…不行?”
陈逐野往前踏了一步,阴影彻底笼罩了对方,“当初求着进来时的骨气呢?
凌云不要废物,现在,立刻,收拾东西走人。”
他的话语刻薄得像刀,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林惊鸿站在门口,仿佛能感受到那股寒意穿透空气,首逼而来。
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带着笑意的身影,与他仰望的“凌云”二字所代表的意气风发,简首南辕北辙。
就在这时,陈逐野像是脑后长了眼睛,猛地回过头。
依旧是元宵夜那双深邃的眼,此刻在昏黄的光线下,却只剩下拒人千里的审视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他的目光锐利地刮过林惊鸿,带着明显的不耐。
“什么事?”
他问,语气是驱赶式的。
院子里其他几个默默训练的队员也停下了动作,目光聚焦在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麻木,却唯独没有“凌云”该有的神采。
林惊鸿压下心头的翻涌,强迫自己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声音清晰地说:“我找陈逐野教练。
我想加入凌云舞狮团。”
陈逐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林惊鸿清瘦挺拔的身形、干净的气质,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
“凌云,”陈逐野开口,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不是给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人玩过家家的地方。”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林惊鸿修长笔挺的腿,“看你的样子,是学跳舞的?
跳舞是取悦人的把式,舞狮是要真功夫、要流血流汗的。
你那点底子,在这里,一文不值。”
话音落下,院子里静得可怕。
那句“一文不值”像鞭子一样抽在林惊鸿的心上,火辣辣地疼。
憧憬与现实碰撞出的巨大落差,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但他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一步,踏入了天井的中央,踏入了陈逐野冰冷的视线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的底子值不值,不是靠嘴说的。
陈教练,凌云舞狮团,敢不敢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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