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们接着上面的情节继续。
---那场暴雨之后,陈山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冷硬的影子。
他依旧天不亮就进山,傍晚才拖着猎物或空手回来,对林序,再没有那晚破门而入的急切,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那件旧棉袄,林序第二天偷偷晾干了,叠得整整齐齐,想找机会还给他。
可每次看到陈山那副生人勿近、满脸疤痕都透着冷气的样子,鼓起的勇气就又泄了下去。
棉袄最后被他塞在了枕头底下,夜里似乎还能隐约闻到上面属于陈山的、混合着烟草和荒野的气息,这让他心头莫名地烦躁,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定。
屯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
有时林序半夜醒来,会隐约听到极轻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屋外徘徊,不像动物,更像人踮着脚在走。
他吓得缩成一团,死死盯着门板,首到那声音消失。
白天他仔细观察,却发现不了任何异样。
社员们依旧沉默地劳作,只是他们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比以前更久了些,那空洞眼神底下,仿佛藏着点什么冰冷的东西。
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里是滴着血的斧头,是陈山嘶哑的“不是活人”,是无数双在黑暗中凝视他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恐惧像沼泽里的水草,缠得他快要窒息。
他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开始依赖起对陈山的观察。
只有看到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他狂跳的心才能稍微平复一些。
这种不由自主的依赖感,让林序感到恐慌,却又无法控制。
这天傍晚收工,林序故意磨蹭到最后。
他看见陈山扛着一只獐子回来了,正站在他那小屋门口卸下肩上的重物。
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边,那宽阔的背脊和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
林序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心,走了过去。
在离陈山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陈……陈大哥。”
他声音有点发干,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颤抖。
陈山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继续把獐子往门廊的挂钩上挂,只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冷淡得像是北大荒腊月的风。
林序的心往下沉了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天晚上……谢谢你。
还有,之前的肉干。”
他顿了顿,鼓起勇气,“屯里……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他话没说完,陈山猛地转过身。
那双在疤痕交错中的眼睛锐利如鹰隼,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警告和一种近乎烦躁的厉色。
“跟你没关系。”
他打断林序,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砸在林序心上,“少打听,少出门,晚上听见任何动静都当没听见。
活腻了就别拖累别人。”
他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林序心里。
那股被恐惧和依赖交织催生出的、隐秘的委屈和难堪猛地涌了上来,让他眼眶有些发酸。
他以为,经过那晚,他们之间至少……至少不该是这样纯粹的冰冷。
他看着陈山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第一次没有感到害怕,反而生出一种倔强。
他往前踏了一小步,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带着汗水和血腥气的热意。
“我不是要拖累你!”
林序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一些,带着青年人的清亮和固执,“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我每天晚上都害怕得睡不着!
那些脚步声……那些看着我的眼睛……陈山,你告诉我!”
陈山的眉头死死拧紧,眼神阴沉得可怕。
他一把抓住林序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闭嘴!”
他低吼,灼热的气息喷在林序脸上,“你想把‘它们’都引过来吗?”
“它们?”
林序手腕剧痛,心里却是一震,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它们是什么?”
陈山死死盯着他,胸膛起伏,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都化为更深的冰封。
他猛地甩开林序的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
“不想死就滚回屋里去。”
他转过身,不再看林序一眼,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嘶哑和冰冷,“别再靠近我。”
林序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他看着陈山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那个依旧紧闭的门后,心脏像是被浸入了冰水,又冷又涩。
他知道陈山是为了他好,那种冰冷的拒绝背后,或许藏着保护。
可这种被彻底推开、隔绝在真相和信任之外的感觉,比面对屯里那些诡异的“人”更让他难受。
夜更深了。
林序躺在冰冷的床上,手腕上的隐痛和陈山那双冰冷又复杂的眼睛在他脑海里交替出现。
恐惧没有消失,却奇异地混杂进了一种更纷乱的心绪。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回想陈山抓住他手腕时,那灼热的体温和粗糙的触感。
这个认知让他脸颊有些发烫。
他用力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件旧棉袄上,属于陈山的、令人心安又心烦意乱的气息。
屋外,风声呜咽。
这一次,除了恐惧,他似乎还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像是很多双脚,在泥地上极其缓慢地、拖沓地移动着,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外。
死寂。
然后,是极其轻微的、用指甲刮擦门板的的声音。
嘶啦——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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