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沉璧山庄的寒潭己浮起淡金的光。
潭边的老梅树蜷着虬曲的枝桠，去年的枯花还挂在枝头，被露水浸得发亮，像夜无殇鬓角那缕总也梳不整齐的卷发。
“这里的水温常年不变。”
夜无殇蹲在潭边，指尖刚触到水面就缩了回来 —— 明明是暮春，潭水却凉得像浸过冰，“母亲说寒潭底下连着墨玉矿脉，玉石的寒气能镇住水温。”
他忽然指向潭中央的黑石，石顶覆着层薄霜，在晨光里泛着青白，“那就是机关的入口。”
沈砚辞踩着青石板走近时，裙摆扫过石缝里的野菊。
这处寒潭比听竹坞的千机阁更安静，只有水流撞击石壁的声响，像极了母亲留声玉里的背景音。
她忽然注意到夜无殇的发带松了，那缕棕黑卷发垂下来，沾着晨露，忍不住伸手替他拢到耳后 —— 指尖触到他耳尖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
“谢……” 夜无殇的声音有点发紧，棕色的眼眸转向潭水，却在水面倒影里看到自己泛红的耳根。
他慌忙从袖中取出桃花玉佩，玉面被体温焐得温热，“母亲说启动机关需要这个。”
沈砚辞的墨玉吊坠突然在颈间发烫。
她解下红绳时，发现绳结处磨出了毛边 —— 这是她八岁接管听竹坞那天系的，如今己被摩挲得发亮。
两块玉在掌心相触的刹那，潭水突然翻涌起来，黑石周围的水面浮起十二盏石灯，灯芯自动燃起幽蓝的光。
“是‘十二时辰灯’。”
凌霜拔刀出鞘，刀光劈开迎面飞来的水箭，“黑风教的人来了！”
他注意到箭杆缠着黑色绸带，绸面上绣着朵曼陀罗 —— 是幽冥姬的标记，这女人竟亲自来了。
竹影拽着沈砚辞退到梅树后，手里的短匕转得飞快：“小姐快看石灯！
每盏灯底座都有字！”
她指着最亮的那盏，灯座刻着 “子” 字，旁边的石壁上隐有凹槽，形状恰好能嵌进桃花玉佩。
夜无殇将玉佩按进凹槽时，石灯突然转向，十二道光束在黑石顶拼出墨玉矿脉图。
图中 “寒山” 的位置闪着红光，旁边标着行小字，是母亲的笔迹：“双玉合，旧案明”。
他忽然摸到石缝里卡着片玉屑，泛着墨色的光 —— 和父亲临终前攥在手里的碎片一模一样。
“机关要开了！”
沈砚辞的吊坠被光束吸向黑石，她拽着红绳不肯放，却在石灯转向 “午” 时，看到矿脉图边缘的暗纹 —— 那是二十年前十大门派的标记，其中 “沉璧山庄” 西个字被利器刮过，痕迹里还残留着松烟墨。
阿元的笑声从潭边传来，他踩着水浪逼近，黑袍下摆扫过石灯，幽蓝的火光映出他簪头的绿宝石：“夜庄主，沈小姐，这等机密，不如让给黑风教？”
他忽然甩出三枚毒针，却在靠近黑石时被光束弹开 —— 机关启动后，非双玉持有者靠近就会被灼伤。
幽冥姬的身影出现在梅树梢头时，沈砚辞才明白阿元是在拖延时间。
这位女教主穿玄黑长袍，眉心的黑色花钿在晨光里泛着油光，腰间索鞭突然展开，鞭梢的倒钩擦过夜无殇的耳际，卷走了他鬓角的那缕卷发。
“果然是沉璧山庄的血脉。”
幽冥姬的索鞭缠上梅树枝，黑袍在风里鼓起如蝙蝠翼，“这卷发和你母亲一模一样 —— 当年她就是凭着这头卷发，从黑风教的地牢逃出去的。”
夜无殇的刀突然劈向索鞭。
他注意到幽冥姬的靴底沾着桃花瓣，鞋跟却刻着寒山书院的标记，这女人和谢临渊果然有勾结。
黑石在此时发出轰鸣，顶端裂开丈许宽的缺口，里面透出的金光中，隐约能看到半卷羊皮卷。
“是墨玉锻造图！”
阿元不顾灼伤，扑向缺口，却被凌霜的短刀刺穿肩胛。
他倒地时，发间滚落颗珍珠，裂开的珠壳里藏着张字条 ——“谢先生令：夺图，杀夜无殇”。
沈砚辞拽着夜无殇跳进缺口时，石灯刚好转到 “亥” 时。
十二道光束突然熄灭，黑石开始合拢，她的纱裙被夹在石缝里，夜无殇拔刀割开裙摆的瞬间，看到她腰间的银软甲 —— 甲片上刻着竹叶纹，心口的位置特意缀了块桃花形护心镜。
机关内部比想象中宽敞，穹顶缀满夜明珠，照亮满地的墨玉原石。
沈砚辞捡起块最透亮的，发现石面映出的人影竟不是自己 —— 是个穿沉璧山庄锦袍的女子，正给婴儿梳发，那婴儿鬓角的卷发，和夜无殇一般无二。
“是你母亲。”
夜无殇的指尖抚过石面，“这是墨玉的特性，能映出过往的影像。”
他忽然指向石壁，那里的人影正在绘制矿脉图，旁边站着个戴银簪的少年，正用松烟墨在图上做标记 —— 是年轻时的谢临渊。
沈砚辞的吊坠突然飞向石壁，撞开块松动的砖石。
里面藏着个紫檀木盒，打开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 里面是二十年前的门派名册，其中 “听竹坞” 一页贴着朵干桃花，花瓣背面写着 “临渊赠”。
“母亲和谢临渊认识。”
沈砚辞的指尖颤抖着抚过字迹，“他当年还是沉璧山庄的书童。”
她忽然发现名册夹着张药方，是治疗寒症的，落款是 “沈氏”，药味和夜无殇袖间的雪松香一模一样。
黑石合拢的声响从头顶传来。
凌霜在外面大喊 “快出来”，竹影的信号弹在缝隙里炸开红光。
夜无殇将名册塞进沈砚辞怀里，突然握住她的手 —— 两块玉在掌心相贴的地方，竟沁出颗露珠般的墨玉籽，坠在红绳上，像新结的同心结。
他们冲出缺口时，正看到幽冥姬带着阿元撤退。
那女教主回头时，玄袍扫过石灯，幽蓝的光映出她眉心花钿的裂痕 —— 里面竟藏着半片桃花玉佩，和夜无殇的那半恰好能拼合。
“她是沉璧山庄的人？”
沈砚辞攥紧新得的墨玉籽，红绳勒进掌心，“不然怎么会有桃花玉佩？”
夜无殇望着黑石恢复原状的寒潭，忽然笑了。
他将那缕被索鞭卷走的卷发系在沈砚辞的红绳上：“不管她是谁，至少我们找到线索了。”
梅树梢头的晨露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冰凉的触感里，藏着比墨玉更温热的东西。
竹影收拾行囊时，发现里面多了个锦囊，绣着整朵桃花，针脚明显是男人的手法。
凌霜看到夜无殇在给沈砚辞包扎被石缝划伤的指尖，突然明白重楼留在镜湖楼的那坛雪松香，为何总也舍不得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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