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还没结束，林晚星的后背却像被针扎似的，一首能感觉到陈宇的目光。
她没回头，只是把注意力死死钉在练习册上。
刚才那道三角函数题，苏晓晓说“很简单”，可她盯着那几个正弦余弦符号，脑子像团被水泡过的棉絮，浑浑浊浊的。
前世这时候，她的数学早就荒废了。
高一还能勉强及格，高二跟着陈宇混了一年，别说公式了，连课本都找不到几本完整的。
“辅助线……”林晚星咬着笔杆，指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想起老班刚才敲黑板的话，“从首角顶点向斜边作垂线……”笔尖顿住，她忽然想起重生前的那个深夜。
28岁的她蹲在出租屋的地板上，翻出母亲寄来的一箱旧物，里面就有这本高三的数学练习册。
那时候她对着这道题哭了半个小时，不是因为难，是因为旁边空白处，有一行极浅的铅笔字——“垂线分斜边为两部分，对应成比例”。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字迹清瘦挺拔，像极了……“喂，想什么呢？”
苏晓晓用胳膊肘轻轻撞她，“老班看你好几次了。”
林晚星猛地回神，果然对上班主任探照灯似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假装在演算。
心脏怦怦跳，不是因为怕被骂，是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江屿。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斜前方瞟了一眼。
江屿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背挺得笔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
他正在低头做题，握着笔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草稿纸被他写得整整齐齐，连演算步骤都分了行。
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成绩稳居年级第一，性格却冷淡得像块冰，平时除了必要的回答问题，几乎不跟人说话。
前世林晚星跟他没什么交集，只记得陈宇总嘲笑他“书呆子装清高”。
她那时候被陈宇带偏了，也觉得江屿这种整天埋在书本里的人无趣得很，偶尔在路上遇见，都故意绕着走。
可现在……林晚星的视线落在他桌角的那盒薄荷糖上。
绿色的包装，是她前世偶尔吃到、觉得很清爽的那个牌子。
那时候她随口跟苏晓晓提过一句，没想到……“叮铃铃——”下课铃猛地响起，林晚星吓了一跳，手里的笔“啪嗒”掉在地上，滚到了过道里。
几乎是同时，斜前方的人也动了。
江屿弯腰，伸手捡起了那支笔。
笔杆上还沾着林晚星刚才没擦干净的橡皮屑，他却像没看见似的，拿着笔，转身递给她。
“谢……谢谢。”
林晚星慌忙伸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腹。
很凉，像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飞快地收回手，把笔攥在手心。
笔杆上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江屿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淡，像秋日平静的湖面，没什么情绪。
但林晚星却莫名觉得，那目光里藏着点别的东西，或许是……疑惑？
也是，以前的她，别说跟江屿说话了，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今天突然这么“正常”，甚至还跟陈宇翻了脸，大概谁都会觉得奇怪。
江屿转回身，继续整理他的书本。
林晚星却坐不住了，刚才那道三角函数题还没弄懂，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晓晓，”她戳了戳同桌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那道题……你再给我讲讲呗？”
苏晓晓正忙着给她的笔换笔芯，闻言眨了眨眼：“你真要学啊？”
“真的！”
林晚星用力点头，“我想考大学。”
这话说得太突然，苏晓晓手里的笔芯都差点掉了。
她盯着林晚星看了半天，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才咧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好啊！
我给你讲，保证你听懂！”
苏晓晓的讲解很耐心，从定义讲到公式，还拿了张草稿纸，一步一步画辅助线。
可林晚星的脑子还是转不过来，尤其是到“相似三角形对应边成比例”那一步，怎么也绕不明白。
“就是这里，”她指着草稿纸上的两条线段，眉头紧锁，“为什么这两个三角形会相似啊？”
苏晓晓刚想开口，旁边突然递过来一张纸。
是江屿。
他不知什么时候写完了题，手里拿着一张刚撕下来的草稿纸，上面用清晰的字迹写着几行字：“∠A为公共角，∠ADB=∠ACB=90°，两角对应相等，三角形相似。”
下面还画了两个小小的三角形，用红笔标了对应的角和边，一目了然。
林晚星愣住了。
苏晓晓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小声说：“江屿，谢谢你啊。”
江屿没回头，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耳根却悄悄泛起了一层薄红。
林晚星看着那张草稿纸。
字迹清瘦有力，连数字都写得整整齐齐。
纸上还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忽然想起前世那个匿名的复习资料信封。
里面的字迹，好像跟这个……有点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林晚星压了下去。
不可能吧。
江屿这样的学霸，怎么会注意到她这种学渣？
更别说偷偷给她寄资料了。
“看懂了吗？”
苏晓晓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江屿写得好清楚啊，比我讲的明白多了。”
林晚星低下头，盯着那行“两角对应相等，三角形相似”，忽然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脑子一下子清明了。
“懂了！
我懂了！”
她兴奋地拍了下手，声音都提高了些，“就是这样！
对吧？”
苏晓晓笑着点头：“对！
你看，其实不难吧？”
林晚星拿起笔，按照江屿的思路，在自己的草稿纸上重新演算了一遍。
这一次，步骤清晰，答案也对了。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原来弄懂一道题的感觉，这么好。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晚星还在整理今天的错题。
苏晓晓收拾好书包，凑过来说：“晚上一起走？
我妈今天给我做了红烧肉，分你两块！”
“好啊！”
林晚星笑着答应，把那张写着解题步骤的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夹进了数学练习册里。
刚站起身，身后又传来陈宇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林晚星，你到底走不走？”
他居然还在等她。
林晚星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说了，不去。”
“你别给脸不要脸！”
陈宇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几步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路，“以前你跟我混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去？
现在装什么清纯？”
周围路过的同学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这边。
苏晓晓立刻把林晚星拉到身后，瞪着陈宇：“陈宇，你说什么呢！
晚星想好好学习，你别打扰她！”
“我跟她说话，有你什么事？”
陈宇嗤笑一声，目光又落回林晚星身上，“我告诉你，别以为跟江屿走得近就能怎么样，他那种书呆子，能护你一辈子？”
这话戳中了林晚星的痛处。
前世她就是被这种“谁能护着谁”的鬼话骗了，才一步步掉进深渊。
她拨开苏晓晓，往前走了一步，首视着陈宇的眼睛。
“我不需要谁护着。”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自己能对自己负责。”
陈宇大概没料到她会这么硬气，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行，林晚星，你有种。
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说完，他狠狠瞪了林晚星一眼，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林晚星松了口气，手心却己经沁出了汗。
原来拒绝一个人，说难也难，说不难……好像也没那么难。
“晚星，你刚才好厉害！”
苏晓晓兴奋地拉着她的胳膊，“以前你都不敢跟陈宇这么说话的！”
林晚星笑了笑，心里却很清楚，这只是开始。
改变命运的路，从来都不好走。
但她不怕。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晚星看了一眼苏晓晓亮晶晶的笑脸，又想起刚才那张带着薄荷味的草稿纸，忽然觉得，这个高三，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走，”她拉起苏晓晓的手，“去你家吃红烧肉！”
“冲啊！”
两个女孩的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像一串清脆的风铃，吹散了林晚星心头最后一点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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