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解剖图里的春天十月的南州大学裹着桂香与银杏叶，连风里都浮着蜜色的暖。
邱莹莹抱着一摞打印纸冲进图书馆时，发梢还沾着细碎的金黄——那是她蹲在老巷口拍周爷爷补糖画的素材，被风卷来的银杏叶落了满头。
"邱莹莹！
"林夏从二楼探出头，举着手机冲她晃，"你上校公众号了！
"邱莹莹手一抖，打印纸哗啦啦散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却见最上面那张照片里，周爷爷举着刚画好的凤凰，身后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是陈哲远。
他半蹲着，手里端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背景是爬满青藤的老墙。
"这是谁啊？
"周周凑过来看，"你新认识的学长？
"邱莹莹的脸瞬间红到耳尖，正手忙脚乱收照片，陈哲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周爷爷的血糖有点高，我顺道带了无糖豆浆。
"她转身，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的消毒水味混着银杏叶的清香，像极了秋天晒过的棉被，暖得人发慌。
"谢、谢谢。
"她接过豆浆，瞥见他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这是......""周爷爷说糖画模子旧了，"他晃了晃袋子，"我帮他买了套新的，铝合金的，不容易生锈。
"邱莹莹这才想起，上周采访时周爷爷摸着开裂的木模子叹气："这玩意儿跟了我五十年，手一抖就刻歪了。
"原来陈哲远早就记在心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她抱着豆浆往楼上走。
"你微博定位开了。
"他指了指她的手机，"校公众号那篇《糖画里的春天》，阅读量破五千了。
"邱莹莹慌忙关掉定位："我...我没注意......""别慌，"他笑了笑，"我转发时写了感谢邱记者的镜头，让老手艺被看见，评论区都在夸你。
"电梯到了二楼，两人并肩走出去。
邱莹莹余光瞥见他落在她笔记本上的目光——封皮上的熊猫被她用透明胶补过，边缘皱巴巴的，像朵开败的花。
"要借阅室吗？
"他突然开口，"我帮你占了靠窗的位置，光线好。
"邱莹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最近这段时间，陈哲远的"巧合"越来越多：她蹲守老巷时，他的白大褂总出现在巷口；她整理采访稿到深夜，桌上总会多出一杯温热的牛奶；就连她上周丢在图书馆的校园卡，都是他捡到后夹在她的笔记本里还回来的。
"陈学长，"她鼓起勇气，"你是不是......""嗯？
"他侧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
"没什么。
"她慌忙低头翻笔记本，却把周爷爷的采访录音笔碰掉了。
录音笔骨碌碌滚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时，一张泛黄的纸从他口袋里滑了出来。
是张解剖图。
邱莹莹蹲下去帮他捡，却在看清图的瞬间愣住——那上面用红笔标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和她笔记本上的"邱莹莹的新闻笔记"如出一辙。
更让她心跳漏拍的是，图的右下角画着只圆滚滚的熊猫，正抱着竹子啃。
"这......"她抬头看他，"是我笔记本上的熊猫！
"陈哲远的耳尖瞬间红透。
他手忙脚乱地把解剖图塞回口袋，却撞翻了她怀里的豆浆杯。
乳白色的液体溅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的痕迹像朵绽开的云。
"对、对不起！
"邱莹莹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我去医务室拿洗衣液！
""不用！
"他拉住她的手腕，"我自己来。
"他的掌心很烫，透过皮肤传来的温度让邱莹莹的脸更红了。
她挣脱开，抓起书包就往外跑，却在楼梯口被人叫住。
"邱莹莹！
"是校公众号的负责人张学姐，"周爷爷的糖画摊今天下午来二教广场义卖，你快来拍素材！
"邱莹莹的脚步顿住。
她想起陈哲远昨天说"明天请你喝春天的第二口蜜"，可现在......"去吧，"身后传来陈哲远的声音，"我帮你处理衬衫。
"她回头，看见他正低头擦衬衫上的豆浆渍，动作轻得像在安抚受伤的小猫。
二教广场的银杏树下，周爷爷的糖画摊围了一圈人。
邱莹莹举着摄像机，镜头里是老人颤抖着画龙的背影——龙身金亮亮的，鳞片细得能数清纹路。
"爷爷，您今天怎么这么精神？
"她凑过去采访。
周爷爷抬头笑："小陈医生给我做了个体检，说我血压控制得好，能多画两年。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白大褂身影，"那小子还帮我印了宣传单，说要让全校都知道老巷口有位糖画大师。
"邱莹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陈哲远正站在人群外，手里抱着一摞宣传单，正给路过的同学讲解："周爷爷的糖画用的是古法熬糖，不含添加剂......"阳光穿过银杏叶，在他肩头洒下碎金。
邱莹莹突然想起开学时他帮自己擦红糖渍的模样——那时她觉得他是遥不可及的院草，现在才发现，他不过是藏在细节里的春天，等她慢慢发现。
"要拍张合照吗？
"周爷爷招招手，"让小陈医生站我旁边。
"陈哲远走过来，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邱莹莹举起摄像机，镜头里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一个是白发苍苍的糖画匠，一个是白衣胜雪的医学生，中间隔着的，是三十年的岁月，和一碗刚熬好的麦芽糖。
"咔嚓"一声，她按下快门。
傍晚回宿舍时，林夏举着手机冲她喊："你和陈学长的合照上热搜了！
"邱莹莹凑过去，只见校论坛的头条是："医学院院草与新闻系小记者：糖画摊前的双向奔赴"。
配图是她和陈哲远站在周爷爷身边的照片，评论区炸了锅："原来院草的温柔是隐藏技能！
""小姐姐的镜头会说话！
""求问陈学长微信！
"邱莹莹的脸烫得能煎鸡蛋，正想关手机，陈哲远的消息弹了出来："在宿舍楼下，有样东西给你。
"她抱着摄像机跑下楼，远远就看见他倚着梧桐树，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周爷爷说要请你喝糖画摊的第一锅糖水，"他把保温桶递给她，"我帮你热了热。
"掀开盖子，甜丝丝的麦芽香涌出来。
邱莹莹舀了一勺，烫得首吸气。
"慢点，"他笑着递来张纸巾，"我妈说过，心急吃不了热糖画。
"邱莹莹突然想起他解剖图上的熊猫，想起他笔记本上的批注，想起他藏在创可贴里的心意。
她舔了舔嘴角的糖渣，鼓起勇气说："陈哲远，我......""嗯？
"他低头看她，眼里有星星在闪。
"我想采访你。
"她把摄像机对准他，"关于你的熊猫，你的解剖图，还有......""还有什么？
""还有，"她的心跳得像擂鼓，"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
"他沉默了两秒，突然笑了。
风掀起他的白大褂衣角，露出里面的蓝毛衣——那是她上周在社团二手市集上见过的，摊主说"是学长穿旧的，洗得很干净"。
"因为你是我日记本里的主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封皮的本子，"从开学第一天你撞翻解剖图开始，每一页都有你。
"邱莹莹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是她撞翻解剖图时的狼狈模样，旁边写着："她的脸红得像糖画。
"第二页是她在图书馆写稿的侧影："她的笔比手术刀还锋利。
"第三页是她和周爷爷的合照："原来她的甜，比糖画还浓。
""原来......"她的眼眶发热，"你早就......""嗯，"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从你撞翻我解剖图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往后的日子，要和你一起写。
"银杏叶落在他肩头，像撒了把金粉。
邱莹莹望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明白：有些喜欢，从梧桐叶落的九月开始，就悄悄在岁月里生根发芽；而有些心意，藏在红糖糍粑里，藏在解剖图的熊猫上，藏在每一句"我帮你"的温柔里——等风来，等一个答案。
"陈哲远，"她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那从今天起，我们一起写好不好？
"他的耳尖瞬间红透，却笑得像春天的第一朵花："好，我负责画，你负责写。
"风裹着桂香掠过，吹落满树的银杏。
邱莹莹举起摄像机，镜头里是两个交叠的影子，正朝着有光的方向，慢慢走去。
——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到春天那一页。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