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第十七天，俞辰在凌晨三点多时，被一阵细微的"沙沙"声惊醒。
他睁开眼，月光透过半拉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那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搔抓玻璃，持续不断。
俞辰摸起床头的眼镜戴上，目光扫向声源——窗台上那盆陪伴他度过整个高三的绿萝。
下一秒，他的手指僵在了眼镜框上。
绿萝的藤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
在惨白的月光下，那些本应静止的叶茎如同苏醒的蛇类，缓慢而坚定地缠绕上窗框。
最前端的新芽不断试探着玻璃表面，发出令俞辰后颈发麻的摩擦声。
"这不可能。
"俞辰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台。
作为全市模考生物单科前十的保持者，俞辰清楚地知道植物生长速度的极限。
即使是生长最快的竹子，日均生长记录也不过91厘米。
而眼前这株绿萝——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在过去二十分钟里至少延伸了五厘米。
藤蔓似乎感知到他的靠近，突然停止了蠕动。
俞辰屏住呼吸，伸手触碰最近的一片叶子。
叶面冰凉湿润，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当他用指尖轻抚叶脉时，一种异常的搏动感从指腹传来，像是触碰到了某种休眠中的脉搏。
俞辰猛地缩回手，抓起手机拍下绿萝的异常状态。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注意到叶片背面密布着细小的红色斑点，像是毛细血管般在叶肉中蔓延。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叶斑病症状。
"俞辰？
这么晚还不睡？
"母亲睡意朦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马上睡。
"俞辰迅速回应，同时将绿萝连盆塞进了书桌下的储物柜。
柜门关闭前，他看见一片藤蔓尖端正缓缓转向他的方向。
第二天清晨，俞辰比平时早了一小时起床。
他首先检查了储物柜里的绿萝——它看起来完全正常，叶片翠绿饱满，没有任何夜间那种诡异的活性。
如果不是手机里清晰的照片和窗框上新鲜的刮痕，他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场噩梦。
餐桌上，父亲正在浏览早间新闻。
"......弗雷里德州立大学植物实验室发生小型爆炸，初步调查显示与某种新型植物生长促进剂有关......"新闻主播的声音平静如常，"接下来关注国内消息，沂南省多个茶园报告茶树异常生长现象......"俞辰的筷子停在半空。
"爸，能调大点音量吗？
"父亲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调高了电视音量。
"......农科院专家己赶赴现场。
据茶农反映，部分茶树在一夜之间长高近三十厘米，且叶片呈现不正常的深红色。
专家初步判断可能与当地土壤成分变化有关......"俞辰低头喝粥，大脑飞速运转。
弗雷里德、沂南，再加上他窗台上的绿萝，这些分散的事件之间是否存在关联？
他想起生物课上讲过的植物间信息传递机制——通过地下菌丝网络，树木能够相互警告危险甚至共享养分。
如果某种未知因素改变了这种交流方式......"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父亲放下报纸，"考完试不应该轻松点吗？
""在想志愿填报的事。
"俞辰随口应付，同时注意到母亲正在料理台前处理一束新买的鲜花。
那些白色的满天星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看起来毫无威胁。
但当他走近时，发现花茎切口处渗出的不是透明汁液，而是某种淡红色黏液，正缓慢地顺着花瓶边缘爬升。
"妈，这花在哪买的？
""小区门口新开的花店，搞促销呢。
"母亲头也不抬，"怎么了？
"俞辰用纸巾擦掉那些黏液，发现它异常粘稠，在纸巾上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
"没什么，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回到房间后，俞辰立刻锁上门，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金属工具箱。
这是他从小收集的"应急装备"，里面有手电筒、多功能刀、防水火柴和其他一些他认为末日来临时可能有用的物品。
他翻出一本崭新的笔记本，在扉页写下"异常植物观察记录"，然后详细记下昨晚和今晨的发现。
写完后，他打开电脑搜索最近的异常植物新闻。
除了电视报道的几则，他还发现了一些零星报道：某葡萄园葡萄藤突然枯萎后又疯狂再生；极地研究所记录到苔原植物生长速度加快300%；霓虹京都多位市民报告盆栽植物"试图攻击"宠物......每一条新闻的评论区都充斥着各种猜测，从气候变化到外星生物，但没有任何官方机构发布系统性警告。
俞辰将这些报道按时间和地点制成表格，试图找出某种模式。
正当他专注于数据分析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陈星发来的消息："老地方，急事，关于你昨天问的植物问题。
"俞辰皱了皱眉。
他昨天确实在朋友圈发过一条关于家中植物长势过好的动态，但没提到任何异常细节。
陈星是他少数保持联系的同学之一，以热衷于各种末日理论闻名。
如果连他都注意到了什么......半小时后，俞辰坐在小区附近的奶茶店里，对面是头发乱如鸟巢的陈星。
桌上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段模糊的夜间监控视频。
"看这个，"陈星压低声音，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爸工厂后院的树，连续三天的夜间监控。
"俞辰凑近屏幕。
视频中，一棵普通的杨树在月光下静静矗立。
陈星快进了录像，到某个时间点时突然恢复正常速度。
接下来的画面让俞辰的胃部一阵紧缩——那些树枝开始缓慢地扭动，如同沉睡者伸展肢体，树皮表面浮现出蛛网状的红色纹路。
"你告诉别人了吗？
"俞辰问。
陈星摇摇头："谁会信？
但我查了资料，这绝对不是正常现象。
上个月保利雨林就有类似报告，当地人称之为觉醒的森林。
"他调出另一段视频，"还有这个，更可怕。
"这段视频拍摄于某个住宅小区，画面中央是一丛普通的灌木。
突然，一根藤蔓如鞭子般甩出，精准地缠住一只路过的麻雀。
小鸟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而藤蔓表面渗出某种液体，逐渐将猎物包裹起来。
"它在消化那只鸟，"陈星的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植物开始吃肉了，俞辰。
这不是进化，这是革命！
"俞辰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视频可能是伪造的。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证据？
"陈星冷笑，"看看窗外。
"俞辰转头看向奶茶店外的行道树。
那些法国梧桐看起来毫无异常，但当他仔细观察时，发现树干底部聚集着异常密集的蚂蚁——不是在上爬，而是在逃离。
一些蚂蚁身上沾着红色斑点，行动迟缓如同醉酒。
"我注意到的不只是植物，"陈星凑得更近，"昆虫行为也在改变。
蜜蜂不再采蜜，蚂蚁放弃巢穴，就像它们感知到了某种......威胁。
"俞辰想起昨夜绿萝叶背的红色脉络。
某种物质正在传播，通过空气、土壤或水分，改变着接触到的每一个生命形式。
而大多数人还在为工作、股票和明星八卦忙碌，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世界正在苏醒。
"我们需要准备。
"俞辰说。
陈星眼睛一亮："你终于信了？
""我只相信可验证的事实。
"俞辰合上电脑，"但目前收集到的证据足够引起警惕。
你有储存食物和水的计划吗？
""当然！
"陈星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我列了个清单，还有安全屋的位置......"俞辰扫了一眼清单，立即发现十几处漏洞。
陈星的计划充满末日爱好者的浪漫幻想，却缺乏实际操作性。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其中有用的部分，决定回家后制定自己的方案。
"别急着行动，"俞辰打断陈星的滔滔不绝，"先继续观察。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全球性事件，政府迟早会介入。
我们得在秩序崩溃前保持低调。
""但等到那时候就太迟了！
"陈星激动地说，"第一批意识到危险的人才能活下来！
"俞辰看着窗外阳光下平静的街道。
一位母亲推着婴儿车走过，几个小学生追逐打闹，奶茶店店员正给门口的盆栽浇水。
一切看起来如此正常，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恐慌比任何威胁都更致命。
"俞辰站起身，"保持联系，但别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
如果情况恶化，我们再行动。
"离开奶茶店后，俞辰没有首接回家。
他绕道去了小区后门的一片小树林，那里有几棵老槐树。
表面上看，它们和往常一样安静矗立，但当他蹲下检查树干基部时，发现树皮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像是被无数根针穿刺过。
孔洞边缘渗出琥珀色的树脂，散发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俞辰用钥匙刮下一些树脂样本，装进随身携带的密封袋。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一阵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那声音与他昨夜听到的太过相似，让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抬头望去，树冠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深绿色，叶脉比记忆中的更加突出，像是皮下扩张的血管。
更令人不安的是，所有树叶的朝向完全一致：全都微微倾斜，指向小区中心的方向。
如同被某种力量统一操控的雷达阵列。
俞辰后退几步，感到一阵眩晕。
他摸出手机想拍下这一现象，却发现相机无法对焦，镜头里的树叶全部模糊成一片绿色漩涡，只有肉眼才能看清那诡异的排列方式。
回家的路上，俞辰注意到更多细节：绿化带中的灌木比上周茂密了许多；路边的野草穿透了水泥裂缝；一户人家阳台上的多肉植物膨胀到原来的两倍大，肥厚的叶片几乎要撑破表皮。
电梯里，他遇到了五楼的李阿姨，正抱怨她养了十年的君子兰突然枯萎。
"昨天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发现全烂了，"李阿姨摇头叹息，"花盆里长出一种红色霉菌，怎么都清理不干净。
"俞辰礼貌地表示同情，心里却记下又一个异常案例。
回到家后，他立即检查了储物柜里的绿萝，它看起来依然正常，但花盆土壤表面出现了几粒极小的红色菌落，像是一滴血被喷溅在泥土上。
当晚，俞辰做了周全的准备：他将工具箱放在床头，里面新增了橡胶手套和医用口罩；用胶带密封了窗户的每一条缝隙；甚至在房门内侧安装了简易警报装置：一根细绳连着几个易拉罐。
他强迫自己按正常时间上床，但睡眠迟迟不来。
窗外，树木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枝叶的摩擦声比往常更加响亮，如同无数人在远处窃窃私语。
凌晨两点左右，俞辰被一阵刺耳的刮擦声惊醒，声音来自窗外。
不是昨夜那种细微的沙沙声，而是某种坚硬物体反复刮擦玻璃的刺耳声响。
他悄悄掀开窗帘一角，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窗外，一棵原本距离楼房五米远的银杏树，此刻己将数根枝条延伸至他的窗前。
那些枝条末端不再是普通的树叶，而是硬化成锥状的刺，正有节奏地敲击着玻璃。
更可怕的是，树干上裂开几道缝隙，露出里面搏动着的鲜红组织，如同一张张饥渴的嘴。
玻璃上己经出现细小的裂纹。
俞辰屏住呼吸，缓缓拉上窗帘。
他的大脑飞速计算着：银杏树的生长速度、枝条的延伸范围、玻璃的承受极限......所有数据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些植物在一夜之间获得了远超自然极限的攻击性与行动能力。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在今天的观察记录下补充："Day 2: 确认植物表现出定向移动能力与攻击性。
繁殖速度超出预期。
昆虫数量减少87%（基于小区路灯下观察）。
人类尚未普遍意识到威胁。
"写完最后一个字，俞辰听到阳台传来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
他转头看去，一根深色的藤蔓正从推拉门的缝隙中挤入，尖端如蛇头般昂起，左右摆动，像是在搜寻什么。
俞辰的目光落在床头工具箱里的那把园艺剪刀上。
他冷静地评估着局势：父母房间在走廊另一端，现在呼救只会让藤蔓注意到更多目标；客厅的门是实木的，应该能暂时阻挡植物入侵；而他自己……一个体格偏瘦的十八岁少年，对抗一株具有明确攻击意图的植物，胜算有多大？
藤蔓己经完全进入阳台，开始向卧室方向蠕动。
在月光的照射下，俞辰看清了它的全貌：通体深紫近黑，表面布满细小的倒刺，每隔一段就有一个节瘤，里面似乎包裹着某种液体。
他缓慢地向床头移动，手指刚触碰到剪刀，藤蔓突然加速，如鞭子般甩向他的方向。
俞辰本能地翻滚躲避，感到一阵刺痛。
藤蔓擦过他的手臂，倒刺划破了睡衣袖子，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渗血的伤痕。
更糟的是，伤口几乎立刻开始发麻，像是被注入了某种麻醉剂。
俞辰咬牙握紧剪刀，在藤蔓再次袭来时猛地一挥。
锋利的剪刀轻松切断了一截藤蔓，断口喷出大量暗红色汁液，溅在地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被切断的藤蔓剧烈扭动，而主体部分则迅速缩回阳台。
俞辰趁机冲向房门，却在半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倒。
他跪倒在地，发现手臂上的伤口己经变成不健康的青紫色，周围的血管清晰可见地凸起，向心脏方向蔓延。
"毒素......"俞辰艰难地爬向房门，同时听到阳台外传来更多枝叶摩擦的声音。
那棵银杏树正在召唤同伴，很快就会有更多植物加入这场狩猎。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拧开门把手，滚入走廊，然后用脚将门踢上。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俞辰看到客厅窗外——整个小区的树木都在月光下舞动，它们的枝条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张不断扩张的巨网，缓缓笼罩着仍在睡梦中的人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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