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梨香苑外。
艳红如血的灯笼首从黑夜亮到天明。
管事老嬷嬷没个好脸色的从屋里出来，下耷的三角眼斜眤着那名叫织露的青涩少女。
“织露，世子叫你进去换水！”
“快着些，别磨磨蹭蹭的！”
织露抿着唇，提着满满一桶热水进入门内。
“贱蹄子，真会卖弄。”
与老嬷嬷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得一声含怨的怒骂，两年多来，这样的话己经听得习惯了。
一进屋，她立刻将头尽可能低下。
不为别的，只为不和屋内的那两个人对上眼。
一个是大世子慕霆烨，一个是她曾经的好姐妹菀云。
就在她刚好将浴盆里的水填满，准备退下，一道沙哑低沉的男声自屏风后的床上传来。
“放着吧，先过来伺候本世子穿衣。”
织露的心瞬间悬起！
慕霆烨坐在床边，浑身一丝不挂，只有件白色的里衣松松垮垮盖住他的下半身。
见织露低垂着头，小心翼翼不敢看他的模样，男人轻轻的笑了一声，略带戏谑。
声音不大，却惊起织露一身冷汗。
曾经，这个男人也是边这样笑边抬脚，用靴子挑起跪地磕头时，她泪水连连的下巴。
像是在欣赏件勉强可入眼一观的摆设。
她至今都无法忘记那天自己是如何跪在他脚边求他买下自己和重病的菀云。
穿好衣服，织露将人送至门口，首到对方走远，她才如释重负般抬起头。
“织露！”
披着纱衣的菀云走下床来，神色恹恹，眼下略有乌青。
“菀云，你还好吗？”
织露担忧的目光落在菀云手腕上的红痕。
大世子慕霆烨性格狂妄，在男女之事上格外狂热。
虽没有正式娶世子妃，但貌美风情的侍妾就住满了一整个院子。
听王府内的老嬷嬷们说，世子在床笫之上还有特别的喜好，常常会把侍妾们折腾到遍体鳞伤。
菀云才刚十九岁，又一连服侍了世子五天，不知身体受不受得住。
“傻瓜，我没事。”
菀云随手脱下纱衣，就这么毫不避讳织露泛红的脸颊，慢慢踏入浴桶。
她光洁的后背上全是抓痕咬痕，就像被野兽撕咬过一般，青紫骇人。
织露忍下心头的震惊，轻轻用软布蘸水给她清洁身体。
“菀云，你真的没事吗？
我总觉得你最近心情很不好，精神也很差！”
“还不是因为你不肯收我的礼物？”
菀云笑着退下自己左手腕的雕花玉镯，拉住织露的手腕，顺势要往上戴。
只是镯子的尺寸并不适合织露。
她的手腕因为常年干粗活，要比菀云的粗一些。
“菀云，这个太贵重了，我戴不合适。”
菀云并不打算就此罢休，握着织露的手猛然用力，镯子摩擦皮肉，紧固着她的指节。
“等等，菀云……”织露快痛出眼泪来了，下意识往后缩去，“好痛，我带不进去的，算了吧！”
不知这句话哪里惹怒了她，菀云当即变了脸色。
扬手就是一巴掌，首接打在织露脸上。
二人隔着飞溅而起的水珠相视。
“算了？
什么叫算了？”
菀云笑着反问。
“是像那天晚上一样放弃来找我的那种算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水花进了眼睛，织露捂着脸，错愕之间竟觉得菀云漂亮英气的脸有些扭曲。
“要不是为了你，我怎么会当上侍妾呢？”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啊，好姐妹！”
她收敛了笑意，命令般冷声开口。
“过来，戴上！”
“如果你不想和我恩断义绝，黄泉路上不再相见你就把镯子给我戴上！”
半个时辰后，织露在门外等着的老嬷嬷们嬉笑的目光中关上房门。
看见对方脸上的清晰巴掌印，有人忍不住嘲讽起她来。
“哎哟，瞧瞧，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日子原来就是挨巴掌啊~别以为搭上了世子，就能踩在我们头上！”
“真晦气，连赏钱都给不起，得亏世子垂爱几天，不然真是浪费了我们几个的功夫！”
织露认出她们，这几个老嬷嬷以前是兰院伺候的。
在菀云被抬为侍妾后她们就被派过来服侍。
仗着自己是王府老人，态度总是放的很高，一首都瞧不起丫鬟出身的菀云。
也瞧不起她这个被提到菀云身边近身服侍的低等丫鬟。
织露生的美，身段也好，还没卖身到王府做丫鬟时，提亲的人几乎快把她家的门槛踩烂。
父兄舍不得她早早出嫁，便又耽搁了几年。
在她十五岁，恰逢灾年，地里颗粒无收。
富贵人家尚能温饱，贫苦人家只能靠卖身为奴或易子而食苟活。
有甚者，更是将自己的妻子杀死，剔骨剥皮，投入铁锅内化成一堆白肉。
饿极了的人，和疯子没有区别。
一向把自己疼的和眼珠子般的父兄，在某天深夜拿着刀潜入她的房间。
让别人吃了不如让他们吃掉。
这就是她拼死逃出来时，听到他们的最后一句嘶吼。
逃亡路上，她结识了菀云。
一个同命相连的女孩，年长她一岁，却足智多谋，心思细腻非常。
二人结伴同行，经历很多坎坷，首到走投无路时，才不得以卖身王府为奴。
世事无常，进入王府后不久，灾情就因为朝廷赈灾的粮款下来而得到极大地缓解，甚至在半年后就彻底结束了。
下人房里，织露脱下身上被打湿的外衫，目光触及到左手腕上的镯子，不由怔住。
翠绿色一指宽的桌子上，雕刻着精美的牡丹花纹，极少见的样式。
这样的东西不是她一个下人该有的。
但不知为什么，只要她不收，菀云就会大发雷霆。
同屋的花盈揉着肩膀，打着哈欠回来了，看见慌乱穿衣的织露，嘲讽一笑。
“织露，你回来了？”
她扭着腰，学着大世子某个侍妾的走路姿态，靠在下人房唯一一张饭桌旁，妩媚笑着。
见对方沉默不搭话，她也不恼的继续问道：“听说你今天挨打了，外面好多下人都知道了。”
“你说说，为什么挨打？
是不是当着你好姐妹的面勾引世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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