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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建国小说

鹤田的苏鲁田光 著

都市小说连载

小说《我叫王建国小说》是知名作者“鹤田的苏鲁田光”的作品之内容围绕主角王建国苏鲁田光展全文精彩片段:我叫王建建国这名是我爹从公社广播里听来说好听又吉可我今年四十八这名字没能给我带来半点值得“纪念”的东倒是如今活得处处寒我的“简历”?哈!那是三张薄如蝉翼、轻飘飘毫无分量的纸——没背没人没学自然也没啥正经单位肯弯腰捡起来瞧年轻时莽撞不懂书只读完了高便一头扎进厂子里做力日子虽然没盼头却也算安谁知道厂子说倒就像只破旧的纸在我手里瞬间就被...

主角:王建国,苏鲁田光   更新:2025-07-22 07: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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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建国。建国这名儿,是我爹从公社广播里听来的,说好听又吉利。可我今年四十八了,

这名字没能给我带来半点值得“纪念”的东西,倒是如今活得处处寒酸。我的“简历”?哈!

那是三张薄如蝉翼、轻飘飘毫无分量的纸——没背景,没人脉,没学历,

自然也没啥正经单位肯弯腰捡起来瞧瞧。年轻时莽撞不懂事,书只读完了高中,

便一头扎进厂子里做力工。日子虽然没盼头却也算安稳,谁知道厂子说倒就倒,

像只破旧的纸船,在我手里瞬间就被时代的浪潮撕成了碎片。爹娘如今七十多了,

在老家守着那几亩薄田。每次打电话回去,

隔着遥远的听筒也能听到老父亲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一下、又一下,

空洞地撞击着我本就悬在钢丝上的神经。“建……国啊,”母亲的声音像浸了泪又揉了沙,

又哑又沉,“镇里的药……快……快接不上了。”这话是一把淬了毒的钢针,

扎在我的心窝子上反复地转。偏偏我这人窝囊,生不出丁点狠厉劲,只得唯唯诺诺应着,

嘴里只剩下机械重复的:“诶,知道,我晓得的,

妈……”老婆卷走家里仅剩三万积蓄跟着隔壁市开货车的汉子跑了那晚,

连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压得人几乎喘不上气。儿子蜷在破旧沙发上,

把头埋在自己细瘦的膝盖之间,肩膀无声地抖动着。

高考录取通知书就压在茶几的玻璃板底下,

那上面印着的学费数目刺得我眼球生疼——像一串带着倒钩的荆棘,狠狠刮开了皮肉,

钻进了骨头缝。儿子小声地开口了:“爸……要不算了吧,我不读了,

我去工地上搬砖……”声音干涩得像裂开的塘底泥。不行!这念头像根烧红的铁棍,

瞬间就把我仅有的丁点念头都灼成了灰烬。我喉咙一紧,只能挥挥手,

喉咙堵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窝囊废!一个声音在心里尖叫,响得像破锣。王建国啊王建国,

你他妈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废物!更窝囊的,是我这个要命的“病根”——心太软,

烂好人一个。对门孙姐的女儿上个月发烧抽搐住了院,大半夜的敲门求借两千块救命钱。

当时家里几乎都刮不出几斤米钱,我搓着手,汗珠滚在脑门上,

孙姐那张被惶恐冻僵了的脸在我眼前模糊又清晰。我狠狠心,

跑去问开小贷公司的杨老板磕磕巴巴借了五千块高利贷,利息高得吓人。钱递过去时,

孙姐攥着那沓薄薄的票子,眼泪滚滚往下落。我心里一松,

觉得自己做了件顶顶了不起的好事。可到现在呢?孙姐见了我就像耗子见了猫,

只敢远远贴着墙角溜走,眼神躲闪,再也没有提过还钱这茬。

还有小区门口修自行车的李瘸子,腿脚不便,老婆瘫在床上,

年初买便宜煤炭过冬的钱还是我咬牙垫的。一千块啊,够我儿子一个学期的生活费了!

每次走过他那漏风的破棚子,看见他那双沾满机油和老茧的手颤抖着拧螺丝,

那个“还”字在喉咙里滚了无数个来回,最终又变成了一团苦涩的口水,

被我硬生生咽回肚子里。烂好人做的,全是糊不上墙的烂账!像块块沉重的石头塞在胸口,

每一次呼吸都扯得生疼。而讨债的人,却总能精准地、像追捕猎物的鬣狗般围堵过来。

杨老板那张肥肉横生的脸阴魂不散,似乎总能嗅到我口袋里那几个钢镚儿的味道。

他手下的几个青皮混混,是这条街上甩不掉的附骨之蛆。

今早刚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出租屋那扇油漆剥落、吱呀乱响的破门,

就被其中一个豁了半颗牙的矮胖子堵在了单元门口。“王建国!

”矮胖子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板牙,声音像砂纸在刮骨头缝:“今天几号了?啊?

我们杨老板说了,他妈的再不还钱,就不是跟你客气啦!

”一股浓烈廉价烟草混合着隔夜酒气的酸臭味直冲我的鼻孔。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后背抵在冰冷粗糙的墙砖上,那寒意瞬间透过后背单薄的衬衫窜遍全身。

手指神经质地摸进裤子口袋深处,

触到里面唯一几张褶皱的纸钞和那几个冰冷的硬币——五块二毛。

“大哥……”我挤出点干涩的笑容,脸皮像被扯紧了般僵硬,“再……再宽限几天,就几天!

我一弄到钱,立马……”“宽限?我宽限你妈个头!”那半颗牙啐了一口粘稠的浓痰,

狠狠地摔在我脚边那层陈年老垢和尘土交织成的地上,发出闷闷一声。“你个死老赖,

脸皮比城墙还厚!当杨老板是开善堂的?明天!最多明天!再看不见钱,

老子就带人去你儿子学校门口守着你那个宝贝疙瘩!

”他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贴着我耳边喷出来的,“看看‘老赖他爸’的脸,值不值钱!

”恶毒的威胁像浸了冰水的鞭子,猛抽在我本就残破不堪的神经上。

儿子那张和他妈有几分相似的清瘦脸庞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眼神里带着不安和羞耻。

“值不值钱”那三个字仿佛三根淬了剧毒的长钉,狠狠楔进我的天灵盖。我猛地打了个寒噤,

一股冰冷的洪流霎时从头冲到了脚心。完了。矮胖子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那刺耳的嗓音在我头顶盘旋许久才散去。我拖着灌了铅似的腿,

像个游魂一样挪到了社区的“爱心互助点”。那扇刷成绿色的门框里,

挤满了和我一样散发着类似疲惫气味的老弱病残。

这里的“商品”大多是些临近保质期的米面,压扁的挂面盒子,

或者被阳光晒得褪色、硬邦邦的面包。这是社区给特困户最后的一点微光。

志愿者张大姐熟练地给排在前面的人发着东西,塑料袋发出细琐单调的哗啦声。

很快就轮到我了。张大姐抬起疲惫的眼皮看了我一下,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拿起一块方方正正、塑料膜下的面包早已硬得发黄发脆,

标签上那个鲜红的日期标记刺目地宣告着它的过期命运。我刚伸出手,

要去接那象征着困窘的施舍,口袋里的手机像被点燃的炮仗般狂响起来,

尖锐的铃声在这片压抑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排在我后面的老太太似乎被吓了一跳,

轻轻哆嗦了一下。我慌乱地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杨扒皮”。

我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攥紧,用力揉搓。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在冰凉的屏幕上划过,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手机里瞬间爆发出一个男人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声音炸裂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连站在附近的几个人都下意识避开两步远。“王建国!

”杨老板的声音像是砂轮在疯狂打磨一块顽铁,

每一个字都溅射出腥热的火星:“你他妈死了是不是?钱呢?老子的钱呢!

你个臭不要脸的老赖!死骗子!骗了我还想装死躲过去?我告诉你!今天!下午三点之前!

见不到钱,老子就去刨你爹妈的祖坟!让他们看看他们养的什么狗东西!

再不然就让你儿子在学校出名!让整个S中都知道他有个烂人爹!蹲茅坑屙不出屎的废物!

你说话!哑巴啦!”每个字都像烧红的铁签,狠狠扎进我的脑子里。

老父亲佝偻着在昏暗老屋里咳嗽的样子;儿子沉默地咬着嘴唇,

强和被伤害后的疏离;“老赖”、“骗子”、“废物”……这些肮脏的标签带着粘稠的恶意,

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周围人的目光像一根根探针,戳在我身上。

太浑浊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轻视;旁边一个戴旧帽子的男人把脸扭向另一边,

仿佛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瘟气。他们的存在感此刻强烈得如同实体,

挤压着我本就稀薄的空气。我成了这个小小空间里唯一的污点,一头被围观的、肮脏的困兽。

一股难以遏制的酸气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咽喉。喉咙口被堵得死死的,

所有的辩解、哀求,都被那咆哮撕成了碎片。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手机还紧紧贴在耳边,杨老板恶毒的咒骂还在持续喷发。我一言不发,

手指死死捏着那破旧的手机外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突出。沉默。长久的、空洞的沉默。

然后,在杨老板下一个更恶毒的词语尚未出口前,我用尽了全身最后一点残余的力气,

猛地把手机从耳边扯开,大拇指朝着那个红色的“挂断”图标狠狠按了下去。

世界骤然安静了。手机彻底黑屏了。没电了。最后一点用来沟通、被辱骂的渠道也堵死了。

一丝微弱的凉意从挂断的听筒残留位置渗出来,像是某种嘲讽。四周依然寂静。

但那些目光并没有消失。它们粘稠地沾在我的后背、脖颈、后脑勺。没有回头。

我知道张大姐伸出的手还僵在那里,拿着那块硬邦邦的过期面包。

我甚至能看到那面包干燥表皮上凝结的细微褶皱。“建国叔!”一个脆生生的童音,

像一把突然刺破污浊水面的明亮小锥子,带着不谙世事的雀跃,

在我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你又在帮人做好事呀!上次那个老奶奶摔倒了,别人都不敢扶,

只有你把她背到医务室了呢!你好厉害!”是住在楼道口的小女孩玲玲。

她扎着两条歪歪扭扭的羊角辫,穿着洗得发白的小裙子,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望着我,

眼睛里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钦佩和信赖。那句“又在帮人做好事”,

天真得如同最尖利的刀锋,毫无防备地剜开了我最后一层薄弱的伪装。帮人?做好事?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狠狠一捏,痛得我眼前猛然黑了一下,几乎站不稳当。

额头的汗猛地冒出来,湿透了鬓角。张大姐似乎也愣了一下,看看玲玲,

又看看我那张因突如其来的重击而扭曲变形、毫无血色的脸。我站在那儿,

像个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内脏的破麻袋。羞愧?无地自容?不不不,那太轻飘飘了。

是整个人被丢进了油锅里烹炸、又按进冰湖里窒息的感觉。那孩子的信任,

和杨老板淬了毒的谩骂,还有那些排队的老人冷漠轻蔑的目光……搅拌在一起,

倒灌进我的七窍,呛得肺叶生疼。我的眼神空洞地掠过张大姐,

掠过她僵在半空的手和那块干面包,掠过那个还在用纯真目光仰望我的小女孩。

喉咙里堵满了东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后面有一堵无形的墙推了我一把,

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东西在撕扯我的腿脚。我没有去接那块面包。我转过身,

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踉跄着冲出了这扇绿色的小门,

一头撞进了外面盛夏正午那刺眼滚烫的阳光里。光线猛烈得如同探照灯,灼着我的皮肤,

更烧着我的灵魂。身后那扇门隔绝的、属于底层和施舍的、带着霉味的空气,

似乎也被隔绝了。玲玲那句话,却嗡嗡地在我脑子里无限放大,

越来越响:“又在帮人做好事呀!你好厉害!”厉害?王建国,你真是厉害啊!废物点心!

这城市像一个巨大的怪物,而我不过是它肮脏褶皱里一粒微不足道又无家可归的灰尘。

出租房的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砰”的一声闷响,像一块墓碑落下,

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屋子里的气味是复杂的:积年累月的汗味,

角落里堆放的纸箱散发出的陈旧纸板霉味,

窗台上那盆快要枯死的吊兰在夕阳最后的光里微弱挣扎的生命气息,

还有我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被生活反复搓揉后变得油腻绝望的气息。

这十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墙壁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被烟熏、污渍和掉落的墙皮覆盖。

一张咯吱作响的破铁床,一张油漆剥落的旧木桌,

角落里堆着的几个印着物流公司标志的破旧纸箱——它们几乎就是我拥有的一切。饭点到了。

但锅是冷的,灶是冷的,胃里是空的,脑子里却是嗡嗡作响的噪音。胃袋又开始紧缩、抽搐。

我知道该弄点东西填进去。目光扫过那个缺了口的搪瓷碗。

碗底残余着中午最后一口没刷掉的米粒残渣,干硬地粘在那里。这就是我唯一能用的食器了。

我又看向角落那个锈迹斑斑、铁皮被熏得发黑的煤油炉子——早八百年就彻底罢工了。

窗外对面楼栋的窗户次第亮起灯光,

锅铲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饭菜的香气顺着风势从缝隙里溜进来。香气是真实的,温暖的,

属于别人安稳生活的。它们像看不见的小手,狠狠抽打在我胃壁最脆弱的那块地方,

又痒又痛。角落里那几个破纸箱,幽灵般盯着我。那曾经是生活的短暂浮木。

在我彻底被杨老板他们盯死之前,我用仅存的最后几十块钱,

和一个在城中村巷子深处偷偷烤糖炒栗子的河南老吕搭上了线。老吕年纪大了,

腿脚又不灵便,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告诉我,

他有个小门路能弄到点“库底子”——都是各个公司、小商超快过期的米面油粮,

便宜得难以置信,只要给钱就卖。他需要一个人,

把这些贴着“内部处理”字样的“库底子”搬到巷子口他那台人力三轮车上,

再推到某个隐蔽的小地方转手批出去。我干过搬运工,力气是仅剩的家当。于是,

王建国就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搬货工”。那些印着不同公司logo的破纸箱,

成了我短暂糊口来源。搬一车,给十块钱。有时累得眼冒金星,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

也只能换来几个硬邦邦的杂面馒头。这活计干不长,风声紧了就得歇,钱自然来得断断续续,

杯水车薪。更让我恶心的是,搬的东西里有一大半是我自己都没钱买的米面。

有时候搬着沉重的箱子,闻到里面飘散出来淡淡的米香,胃里的酸水会不受控制地往上涌。

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了。胃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我必须去找点吃的。

身体的本能催动我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墙角那些堆叠的纸箱。我得在里面翻翻,

看看还有没有哪个犄角旮旯里被遗忘的饼干碎末或过期方便面渣。灯光昏暗。

我半跪在那堆散发霉味的纸板箱中间,手指机械地摸索着。粗糙的纸板边缘刮擦着皮肤。

一个个印着XX副食、XX连锁超商字样的箱子被我推开,里面大多是空的,

只有最底层角落一个不起眼、小一些的、印着模糊不清花体字的纸箱看起来更沉。

我把它拖了出来。这箱子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小一点,箱盖是松垮垮合上的,没有胶带封口。

这也不奇怪,库底子嘛,能糊弄过去就行。我掀开那层软塌塌的瓦楞纸板盖。

一股更浓重的尘土味涌出来。里面塞满了用作填充和防震的发黄的旧报纸。

报纸已经泛黄发脆,轻轻一碰就碎裂开来。隐约可见上面的年份,还是七八年前的。

我把上面几层碎报纸拨开,

下面露出一些杂乱的、灰扑扑的物件:一个断了一条腿的木头小马玩具,颜色斑驳,

大概是哪个孩子淘汰的;一个空瘪掉的红色人造革旧钱包,

干硬地窝在一起;几个生锈的废旧轴承零件……就在这堆破烂底下,

似乎压着一个用好几层揉搓过又泛黄的宣纸包裹着的什么东西。我的手探下去,

拨开那些废铜烂铁和破玩具,碰到了那团宣纸包裹。沉。它摸起来硬硬的,触手冰凉。

难道真给我翻到什么能填肚子的?一块压扁的糕点?一块硬邦邦的风干腊肉?

带着一丝几乎连自己都骗不过去的希望,我用沾满灰尘的手,

有些粗暴地撕开了那些早已失去韧性、几乎一碰就碎的宣纸。一层层剥落。

没有食物的油脂香气。当最后一层脆薄如蝉翼的旧宣纸被掀开,昏黄灯光下,

我看清了那物件——一个碗。一个颜色浑浊暗淡、样式笨拙丑陋的碗。

它静静地躺在宣纸碎片和尘土中,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碗身是某种粗陶,

厚重且毫无光彩,釉色是那种让人看了毫无胃口的褐黄和灰绿交织的杂色斑驳,

不均匀地堆积在角落里,看起来甚至有些脏污。碗口一圈深褐色的边儿,

像是被烟火熏燎过几百年留下的污垢痕迹,怎么也洗不掉的样子。碗壁厚重,

托在手里沉甸甸的,压得我腕子有些吃力,手感粗粝得硌人。碗底平平,刻着一个印子,

笔画歪歪扭扭,模糊不清,像个粗制滥造的符咒。什么玩意儿?!我把这碗翻来覆去地看,

用指甲去刮碗壁上那片深褐色的脏污痕迹,却发现那颜色似乎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根本刮不掉。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希望彻底化作冰坨子,沉甸甸往下坠。

指望这破玩意儿换吃的?怕是拿去废品站,人家都不肯给毛票,只会嫌它占地方!

这他妈连鸡肋都算不上!一股说不出的邪火,夹杂着饥饿带来的眩晕感,

猛地从身体深处窜上来。胸口堵得几乎要炸开。失望像最恶毒的虫子,在噬咬我仅存的理智。

就它了!今晚的“晚饭”!我猛地抄起这个丑得伤眼的破碗,

带着一股想砸碎什么的暴戾劲儿,

粗鲁地从搪瓷碗里抠出那点仅存的、又干又硬的剩米粒残渣。然后,

我拧开了角落那只用了无数遍、表面被无数双油腻的手摸得溜光水滑的保温壶。壶盖打开,

一股混合着水垢和塑料味儿的温吞气息散发出来。“咕嘟……咕嘟……”热水冲进碗里。

冰冷浑浊的褐色釉面上冒起一缕稀薄的水汽。水很烫,但碗壁似乎根本不吸热,

摸上去依旧是凉的。算了,管他妈的!我用热水把那点可怜的、泛黄的米粒泡开,

泡成一小碗浑浊的汤水混合物。然后,我端起这个丑陋无比的粗陶碗,

碗壁的冰冷透过我薄薄的衣袖传到皮肤上,那感觉怪异极了。我没心思多想,

只觉得水不够热乎,温温吞吞的。我把冰凉的碗口凑到嘴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陈旧气味像放了百年的烂木头混着点土腥味?

和稀薄的米汤味儿一起钻进鼻孔。胃里在尖叫。顾不上了。我一仰头,

呼噜噜地将那寡淡温热的米汤连同碗底寥寥几颗米粒囫囵灌了下去。食道被水撑着,

却没有丝毫暖意,反而觉得一股沉甸甸的冷顺着喉咙滑下去,直接压进了胃里。

空荡荡的胃袋被这点寡淡的汤水占据,却没有得到满足,反而翻腾得更凶了,

像是在抗议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一股更强烈的饥饿感和虚火涌上来,烧得我眼前发黑,

指尖发麻,喉咙里又干又苦。我重重地把那个空碗撴在唯一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桌子上。

手腕子用力有些猛,磕在木头桌面上震得骨头生疼。碗底平平地砸落,

那沉实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瘆人。“咚”!碗没事,依旧丑陋冰冷地立在那里。

杨老板的催命电话在第二天早上七点整准时响起,像一串冰冷的、不带任何商量余地的丧钟。

手机不知何时充上了一点电,那尖利的铃声在黎明前最沉寂的时刻显得格外刺耳,

撕裂了我短暂而混乱的浅眠。我摸索着抓起手机,屏幕上“杨扒皮”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喂……”“王建国!死透了你?”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污秽到极点的咆哮,

完全不管此刻是几点。“他妈的还知道接电话?钱呢!老子告诉你!今天!天黑之前!

拿不出五万块!老子先带人把你那个缩在乡下的病痨鬼老子的屋顶掀了!

再把你儿子那张小白脸刮成花!你自己想清楚!”每一个字都淬着恶毒的毒汁,

透过听筒喷溅到我的脸上。“……知、知道了。”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挤出一点破碎的、没有意义的声音。“知道你妈个头!下午五点!人民广场雕塑下面!

看见钱,人走!看不见钱……”他发出一声带着浓痰音的狞笑,“你就等着收尸吧!对了,

还有你那个好儿子!” 电话猛地被掐断,只剩下一连串急促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忙音敲打在鼓膜上,像是敲在我的棺材盖上。五万块!抢银行吗?

我整个身体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冷汗瞬间涌出,后背的破汗衫立刻黏在了皮肉上。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老父亲被从破屋子里拖出来的景象,

儿子清瘦的脸庞被刀划开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胆汁的苦味直冲咽喉。

我猛地冲向屋子一角那个散发着酸馊气味的垃圾桶,“哇”地一声,

将胃里那点昨晚灌下去的薄米汤彻底呕了出来,混杂着酸水,吐得撕心裂肺,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不行!再呆在这屋子里,我会疯掉,会被这四面墙活活压死!

我把那个冰冷的、让我看了就烦躁的破粗陶碗粗暴地塞进一个黑色的脏兮兮的旧塑料袋,

胡乱打了个结。这脏碗像块烫手的山芋,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带上它,

仿佛它能证明什么,或者带来某种虚幻的安全感。我跌跌撞撞冲出出租屋的门,

像一只被毒箭射中、仓皇逃命的困兽。天蒙蒙亮,灰扑扑的云层压得很低。

小区里的流浪狗警惕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完全失去目的地沿着城市肮脏的毛细血管——那些布满油污的后街小巷——狂奔。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轰鸣声,

杨老板的咆哮、老父亲咳嗽声、儿子不安的眼神……全都搅在一起,炸得我神经寸寸断裂。

汗水和泪水混合着淌进脖子里,冰凉刺骨。不知跑了多久,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灌了铅。

我不得不停下来,扶着墙剧烈喘息。抬起头,

我才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城市边缘一片巨大的、被铁皮围栏围起来的空地附近。

工地上巨大的打桩机像某种史前巨兽,发出沉闷而规律的撞击声:“嗵!嗵!嗵!

”那声音一下、又一下,砸在空旷的地基上,也像重锤砸在我的心口上,

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在颤抖。铁皮围栏上喷着巨大的“正源国际·铂金府邸”字样,

下面一行小字标注着工程指挥部地址。这里是高档楼盘的地基,未来纸醉金迷的场所,

而现在只有尘土飞扬和机械的轰鸣。我望着那巨大的、不断陷入地底的桩机。

桩头每一次沉重砸下,都仿佛砸在我的未来上,将它砸成齑粉。

一个阴暗、疯狂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从绝望的深渊里涌了上来,越来越清晰,

带着诱惑的甜腥气:结束吧。结束就一了百了了。只要走到那桩机底下……一下!

就他妈一下!我像着了魔,脚步被那个巨大的声响吸引,

不由自主地朝那个轰鸣的死亡源点挪过去。

周围弥漫着浓重的柴油、石灰和尘土混合的刺鼻气味,

工地上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们蚂蚁般地忙碌着,没有人多看这个失魂落魄的落魄男人一眼。

黑色的塑料袋被我死死攥着,粗糙的塑料表面摩擦着我手心渗出的冷汗。距离越来越近,

打桩机那近在咫尺的、摧枯拉朽般的震动仿佛直接作用在我的骨骼上。烟尘扑面,呛进肺里。

“……先生?这位先生?麻烦您退后!工地区域危险,不能靠近!

”一个尖锐带着急促不安的年轻男人的声音突然穿透机器的轰鸣钻进耳朵,

像一道突然劈下的闪电,猛地把我从那种近乎梦游的、被死神牵引的状态中拉了回来。

我的身体僵硬地停顿在那里,距离轰鸣的机器边缘也就剩下十几步远。冷汗像开闸的水龙头,

瞬间把我后背湿透。

一个戴着醒目的白色安全帽、夹着文件夹、一脸紧张的年轻人几步冲到我面前,张开手臂,

做出了一个阻挡的姿势,眼神里透着惊魂未定和后怕:“先生!太危险了!

请您马上离开这里!”他瞥了我一眼,大概是看我一身狼狈,神色灰败,语气放缓了一点,

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请您配合一下!施工重地,不是参观的地方!

”我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他半推半劝地引离了那轰鸣区域,

重新走回满是尘土、堆着钢筋废料的路基边缘地带。

他把我安置在一个写着“闲人免进”的、歪歪斜斜的警告牌旁边。

意识一点点从冰水里浮上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咚咚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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