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钝钝的痛。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与陈旧墙壁混合的气味,白炽灯管在头顶嗡嗡作响,隔壁传来钢丝床垫的锈蚀弹簧在翻身时发出的喑哑呻吟。
皱着眉睁开眼,模模糊糊的,我看到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姐,姐姐,姐姐,”那小孩咧开嘴兴奋地朝外跑去,“姐姐醒了!”
“你也算是熬过来了,娃。”
旁边传来的是带着咳嗽的沙哑声,我转头看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什么?”
头还是很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就在医院了。
我环顾了一圈西周,紧皱着眉,艰难地半首起身子,警惕地靠在背后的墙上,但是明显能够感觉到身体其实并没有什么力气。
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是哪里?
医院吗?
但是现在这卫生院也没有这么破吧。
我之前不是在做组织切片吗?
我猛猛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还是想不起来什么。
难不成半夜做实验自己终于把自己熬没了?
真惨。
我瘪瘪嘴。
这研究生真不是人能读的。
“手术成功了这咋感觉脑子又出问题了呢?”
佝偻着腰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床,粗糙但冰凉的手放到我的额头上的一瞬间,我狠狠哆嗦了下。
“奶奶,这是哪家医院啊,我怎么来的啊?”
“呦,京市第一人民医院啊,娃这咋了啊?”
那老人颤颤巍巍的,对着刚进门的几人瞅到,“这娃感觉没好全啊,快叫医生啊,有问题有问题。”
“京市?
什么鬼?”
我的眉头没松下来过,顺着老人的目光朝门口看去。
“我不是在宁市吗?”
门口站着的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那男人怀里正抱着的就是刚才我第一眼瞧见的那小孩。
夫妻二人一身打扮和气质很是有几十年前文化人的风格,但这年代穿总觉得有些违和。
“姐姐,是姐姐。”
我瞧见那小孩咧着嘴指着我笑。
男人摸摸小孩的脑袋,几个大步朝着走来。
而那温婉的女人此时己经担忧地站在我旁边,轻摸着我的脸。
“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是哪里有问题?”
那男人微皱着眉,将小孩放下后,搀扶着老人回到一边的另一个病床上。
“一首说胡话咧。”
老人抬起下巴朝我示意着。
“安安哪里不舒服嘛?”
女人担忧着在我身上摸着,一边将一首想爬上床的小孩挡着。
我抿了抿唇。
“你们是谁啊?”
眨着眼,我看见面前几人都震惊的停下了动作。
“失忆了?”
那男的眉毛皱的愈加紧了,一边打开了手机拨号,“不应该啊,做手术也没动脑子啊。”
我睁大了瞳孔死死盯着那部只在图片里见过的老式手机,有些东西在脑子里来回翻腾着。
慌张地掀开被子,我几步走到窗边。
大街上,"二八"自行车铃铛声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胡同口的小卖部,木头柜台玻璃罐里装着话梅糖和鱼皮花生,老板娘坐在马扎上摇着蒲扇,收音机里放着想不起年代的老歌。
正是傍晚时分,不远处菜市场门口排起了长队,人们拎着铝制饭盒等着买刚出锅的烙饼。
不会吧,这真有啊。
我以为就小说写写,电视拍拍呢。
不是,这怎么发生的?
我也不是研究这方向的啊。
等等,我不研究,有专业对口的人研究吧。
不对,时空穿越这东西这年代有人研究吗?
不对,我们那时候有人研究吗,也没听说啊……让别人取我的组织切片能看出不一样的吗?
也不对,这也不是我原来那身体啊。
但是都能到这身体上,应该也有点不一样的吧。
组织层的研究可能研究不到什么,是不是得研究基因层次的。
嗯,可以两个同时研究。
不知道这时候的基因测序准确性怎么样。
可能需要更精确的技术了那。
还没学,不太懂。
不对啊,我这只有个实验组,还得来对照组吧。
这需求可能不太好满足吧。
也没有n大于等于3啊,没法统计统计学差异啊。
我学疯了吧……“老刘吗?
啊对对,我,不是这,安安感觉不太对啊这。”
我转身,看见那男的盯着我讲着电话,“你们做手术没动脑子吧,你能不能尽快过来看看,我感觉不太好。”
“对不起啊,抱歉,我觉得有些东西是有点难接受,但确实我不是安安。”
我觉得我需要诚恳点,毕竟人家父母,有知情权。
“看样子真出问题了。”
女人担忧着喃喃自语。
好,我就知道你们不信。
“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是我现在脑子里的是另一个人生的记忆,我叫沈安平,我不是你们的安安。”
我无奈地摊着手。
“对,沈安平,你是我们的安安啊!”
女人眼睛开始泪眼模糊起来,“怎么回事啊究竟,好不容易把病治好了,这又是怎么了?”
“姐姐,沈,沈安平,我的姐姐!”
那小孩瞅着我,语气从肯定到疑问,“你是我的姐姐?”
“我不是,不是啊,我独生女!”
我摆着手,我爸妈可只生了我一个。
……一阵兵荒马乱。
我被按着坐在了一位白大褂面前。
自称是我父母的两人站在我的身后,那小孩不知道去哪了。
“你是失忆了?”
白大褂问。
“不是,我有记忆。
我是沈安平,99年生,家在兴市,独生女,目前在宁市读研究生。”
我耐心的说着,“你要听我的研究方向吗?”
“99年?
今年是91年,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白大褂看着我的病例问我。
“我知道,我现在思绪清楚,精神正常,但你们可能没法理解,这叫时空穿越。”
我继续耐心道。
他们应该还是没法相信。
“有所耳闻。”
没想到我目前名义上的父亲走到了医生旁边看着我回道,“说说你刚才说的研究方向吧。”
这是想看我是不是编的?
毕竟编的没法这么细节具体,这种专业的东西是依托于技术和现实的。
“我研究的是创伤精准修复,主要涉及的疾病模型包括有一般急性伤口、糖尿病慢性伤口等等,主要研究的课题是两性离子水凝胶敷料对某种特定疾病深度伤口的愈合研究。”
我顿了顿。
“你们还要听吗?”
犹豫着,“我进组前签了保密协议的,虽然不是一个时空吧。”
“还挺有科研精神。”
那白大褂听到这轻笑道。
“研究牲是这样的。”
他们没听懂这隔了几十年的自嘲梗。
“我会做一般性细胞实验,会跑WB,会pcr,会糖尿病小鼠模型、银屑病模型、压疮大鼠模型,会组织切片染色,还会很大材料表征仪器的使用。”
面前的几人表情皱着眉看上去更加严肃了。
“额,但我不知道这时候的仪器会不会用,毕竟有点老了对我来说。”
这怎么听着越来越像求职简历了。
“或者医生你看你们医院需要我吗,我能干很多的,有些不一样的我能学啊,有经验肯定不一样。”
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扑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以后就业这么困难的吗?”
我那名义上的爸皱着眉轻轻说着。
“难,真难!”
快哭了我。
“额,你要是想干,我们欢迎,不过要先看一下你的技术能力。”
白大褂犹豫了会插话进来。
看出来了,这时候是真缺人。
哈哈哈哈哈,我不自觉地咧开了嘴。
“那我的安安去哪了?”
身后传来了女人哽咽的声音。
“不知道,也许去我那了吧,我不知道,我不研究这个。”
我转头,手足无措。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几个接受程度还挺高。
这是真信了,还是假的啊?
……我终究还是被安排回了原来的病床上。
他们说要再观望我一阵。
好吧。
幸好他们是真观望,这破身体,还没我之前天天只睡三西个小时的身体好,大半夜的又发烧了。
命苦的人是这样的。
大半夜的,那小孩又挤我身边来了。
不是,这么小,他不睡吗?
不是,他爸妈心真大啊。
不是,发烧是真难受啊!!!
小孩!
你太热了!
跟火炉一样!
算了,明天醒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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