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乒乒乓乓。”
“张大昆，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打游戏!你再打你那个破游戏，老娘连键盘带你一起扔出去！”
程非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脚磕在了床腿。
“嘶。”
他抱着着腿单脚着地跳起来，像快要输了的斗鸡。
隔壁的狮吼还在继续，睡眼惺忪的程非彻底醒了。
“赶紧起床，都什么时候了！”
“唰。”
“听到了吗，张大昆！”
张婶话音落下，隔壁传来一阵椅子挪动的“哗啦”声，张大昆没有说话，张婶还在发功。
乒乒乓乓声更大了，抬东西的声音、塑料袋摩擦的声音、着急的脚步声.......声音里混杂着张婶的唠叨。
城中村没有秘密。
“今天的早间播报比平时早了半小时。”
程非打了个哈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扣在脑门上，汗衫的胸口处破了个大洞。
他拨了拨头发，冲镜子笑起来，“嘿，就差只鸟了。”
他弯腰从抽屉里找出针线，却又听到一声“咔嚓”。
“完了完了。”
这声音他在熟悉不过了，他赶紧捂住了屁股。
“苦茶子兄，你怎么这么快就退役了。”
“你才服役了1490天啊！”
程非痛心的嚷嚷着，对着阳光一比，手一搓，针就挂了线。
从小自己生活，程非的“绣功”快赶上街尾裁缝店的王姨了，她儿子外出打工，总嚷着收程非当干儿子。
程非数着声，卡着隔壁又吵了三句嘴的时候落下最后一针。
他的声音和张婶的声音重合，“我也是为你好。”
他收线的时候，隔壁的关门声震得门框抖三抖，都不用猜，张大昆又甩门而出了。
程非缓慢的收着线，听着张婶继续骂骂咧咧的“独角戏”，叫嚷里还伴随着吸鼻涕的声音。
程非摇摇头重新穿上补好的战袍。
一转眼，和张婶己经做了十年邻居了。
张婶带着张大昆搬来的时候，程非刚在白馒头上插了根蜡烛，过自己的八岁生日。
他唱歌跑调，一首生日歌唱完自己都觉得凄惨。
张婶站在门口探出个脑袋，看着他拍手样子，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比眼珠子先蹦出来的是机关枪一样的话。
“你一个人过生日？”
“你爸妈不在？”
“过生日你就吃这个？”
陈非看着张婶的腮帮子，活像盗版游戏里的豌豆射手。
“你等婶子给你做桌好的！”
程非认得她，前两天才搬过来的新邻居，一张长马脸身型消瘦，他儿子倒吃得像动物园的大熊猫。
张婶风风火火的回到厨房忙活，张大昆好奇地探出头，看到桌上的白馒头，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程非那天才知道，过生日是件隆重的事情。
张婶不停的从厨房里端菜，说着也算给他们接风洗尘，筷子却不停的偏向他。
程非看着碗里堆得像小山的肉，鼻子一酸。
时间回到现在。
程非听着隔壁没了动静，心里了然——这是短暂的“休火期”，张大昆摔门而出，张婶无奈停战。
程非猜着张大昆没走远，拿起外套出了门。
“小非啊，没吃饭吧？”
“婶子刚包的肉包子，给你装两个。”
“张大昆要是有你一半学习的劲头，婶子就烧高香了！”
张婶把包子塞在程非手里，神色有些无奈。
“大昆那个不争气的，饭没吃就出去了，你帮婶子带给他。”
张婶的眼眶红红的，这个精干的女人很少露出这副表情。
程非接过包子笑嘻嘻的开口。
“张婶，大昆看起来就有福气的样子，我前两天回来还听到隔壁林婶子夸他，想把女儿介绍给他认识呢。”
“噗。”
张婶没用力地搡了程非一下，“就你这孩子会哄人开心。”
“你放心吧婶子，说不定我一出门就看见大昆在门口生闷气呢。”
程非冲张婶笑了笑，拎着包子走出楼道。
程非踢着石子往外走，西下看了一周都没瞧见张大昆。
“今天还躲得远。”
六月底的日头毒辣，沥青马路在首射下烫得发亮。
程非在街两边搜寻着张大昆的身影，扫视了一圈也没什么结果，就在他要放弃时，却看到了一个胖乎乎的背影。
那人穿着绿体恤，洗缩水的衣服勒在身上，可不就是张大昆！
“张大昆！”
程非喊起来，前面的身影不仅没有停留，还加快了速度，他只得拎着肉包子跑起来。
程非撒丫子追张大昆，张大昆却甩着膀子跑得飞快。
“不是，大昆你可是个胖子啊，怎么跑这么快！”
程非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减速准备停下，却一头撞在了一辆电动车上。
程非的身子首首倒了下去，他还没消化西肢传来的疼痛，就感受到腰下一阵热乎。
这当然不是血，而是张婶给的肉包子。
“你怎么突然停下啊！”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这个订单马上超时了，你先等我一会啊。”
一道黄色的身影擦着程非的眼角“飞”走了，就在他扶着地准备起身时，一道绿色身影又出现在他面前。
来人不仅没扶起来，还把他翻了个面。
“嘶。”
程非感觉自己像蒸锅上的鱼，再洒把水就能出锅了。
“哎呦，张大昆，你干的是人事吗！”
程非一边扶着腰一边嚷嚷，但张大昆根本没在看他——汗水渍湿了张大昆的整个体恤，他一边喘着气一边仔细检查着每个肉包子。
“张大昆，你早躲哪去了。”
“快扶我起来，疼死了。”
程非像个快渴死在马路上的蛆，张大昆这才像回了魂一样伸出手拉程非。
“轻点轻点，要散架了！”
程非呲着牙揉着腰，看着张大昆把两个被碾碎的包子分出来，又把两个相对完整的递给他。
“谢谢啊。”
张大昆平时不爱说话，说了话的声音也很小，他朝程非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程非远远看着他宽阔的身体挤进拉面店和商店中间不起眼的网吧小门，还是喊了声——“早点回家啊。”
“张婶等你回家吃饭。”
“你不回来我可全吃了。”
程非啃了口温热的包子，看着张大昆上楼梯的脚步一顿，松了口气。
总归，包子和话都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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