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的青铜指针在陈巽汗湿的掌心疯狂旋转,如同被无形巨手抽打的陀螺,嗡嗡的金属震颤声尖锐得几乎要撕裂耳膜。
它早己失了方向,混乱地画着绝望的圈,最终却像被磁石吸引般,死死钉向眼前那扇洞开的、宛如巨兽咽喉的黑漆大门——赫赫有名的民国凶宅,林府。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粘稠得如同实质的污水,裹挟着尘埃与朽木特有的甜腥恶臭,从门洞内汩汩涌出,劈头盖脸砸在陈巽身上。
他肩头悬挂的黄铜八卦镜猛地一沉,“咔啦”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的脆响传来。
低头看去,光亮的镜面上,几道蛛网般的裂痕正诡异地蜿蜒开来。
喉结无声地滚动,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宅子的“凶”,比他预想的更沉、更邪。
那裂开的八卦镜,就是一声无声的丧钟。
然而,林家后人开出的天价,足以压下心底翻腾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那带着陈年棺木与阴河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心悸,抬脚,跨过了那道仿佛分隔阴阳的腐朽门槛。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在他身后沉重合拢。
最后一丝天光被掐灭,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
空气凝固如冰,带着地下深处的阴冷与霉烂,沉沉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冰渣。
黑暗中,无数道冰冷粘腻的视线仿佛扫过他的皮肤,激起细密的战栗。
陈巽定了定神,从褡裢里摸出特制防风白蜡烛。
火苗“噗”地燃起,昏黄摇曳的光晕撕开一小片黑暗。
光线所及,尽是厚如绒毯的黑色积尘。
蛛网从高不可辨的房梁垂挂,如同垂死的苍白手臂。
雕花窗棂残破,糊窗纸烂尽,剩下黑洞洞的缺口,如同骷髅的眼窝,无声凝视。
厅堂深处,歪倒的旧式家具影影绰绰,轮廓扭曲,如蛰伏的畸形怪物。
他高举蜡烛,微弱的火苗在沉滞黑暗中艰难跳跃,一步步向深处探去。
脚下不时踩到碎砖朽木,“咔嚓”、“咯吱”的脆响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震得人心头发慌。
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仿佛怕惊醒沉睡地底之物。
烛光扫过一面霉斑遍布的墙壁。
几道深褐色的、早己干涸的喷溅状印迹闯入眼帘,边缘带着令人心悸的毛刺,如同凝固在时光中的绝望眼眸。
陈巽的心猛地一沉。
他缓缓抬起左手,布满裂痕的黄铜八卦镜冰冷地贴在掌心。
镜中,摇曳烛光下,那几道印迹竟诡异地扭曲、蠕动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恶寒瞬间攫住了他。
“呼——”一阵毫无征兆的阴风,从绝对封闭的厅堂角落凭空卷起,带着刺骨寒意与浓重土腥,猛扑向蜡烛!
火苗被压得几乎贴到蜡芯,“噼啪”哀鸣,光线骤暗,只剩黄豆大的微光在风中狂抖。
陈巽只觉手腕一凉,那阴风仿佛有生命般,带着黏腻冰冷的恶意,顺着袖口钻入。
“来了。”
他低语,声音在死寂中干涩如砂。
不是疑问,是冰冷的确认。
夜幕如墨汁浸透的巨兽,正用它粘稠的爪子彻底覆盖死宅。
子时将近,阴气如潮。
陈巽猛地转身,提着苟延残喘的蜡烛,疾步退回相对空旷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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