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在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不断闪烁着，一阵风吹过，灯底与天花板的连接处似乎稍有松动，常年被炙烤焦黑的圆形灯泡摇摇欲坠。
与其说这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无限延伸的神秘空间。斑驳的墙壁上时不时有开裂的墙皮落下，而眼前的黑暗一望无际。这里的光源似乎是移动的，会根据人的位置所改变，就如同一个人的独角戏一般，凄惨的灯光永远笼罩在自己的身上，投下一小块阴影。
“沙沙。”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五个黑影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以极高的速度移动着。在奔跑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才悄无声息的隐匿在阴暗中，而在黑暗的某一隅，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缉捕令上的吗？他叫什么名字？”
一个低沉老练的男声响起，声音不断在黑暗中扩散，膨胀，却没有回音。
“我看看……”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伴随着纸张舒展的动作回应着。他拿出手电筒，蒙上布片，照亮了牛皮纸的一角。接着灯光的角度转移，正好照上了正楷书写的三个大字。
“看清楚没，他叫什么名字？”
年轻的捕卫压低了声音，他秉持着不要打草惊蛇的观念，小声念出了那三个字：
“伍昭璟。”
……
“喂，醒醒，醒醒啊！”
伍昭璟趴在桌子上慢慢悠悠的睁开眼，也许是趴在桌子上很久了，视线由模糊转换为清晰也需要一些时间。但是不难看出对方着急的神色。灰绿色的鬓发束成一个小辫垂在胸前，一黑一白的瞳孔使他很快就辨认出这究竟是何许人也。
“唔……褚师影？”
“亏你还认得你爹我！上课老师叫你，要不是我帮你打掩护，你早就在门外站着吹冷风了！”
褚师影使劲的摇着伍昭璟的肩膀，某一瞬间他感觉魂魄要跟不上摇晃的速度，然后飞出体外，在天空中自由的翱翔。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让疲惫不堪的灵魂渡过这场浩劫。
“噢……谢谢。”
“你就是这么谢你爹的？行吧，中午人都走光了，赶紧去食堂抢饭去。”
对方似乎十分在意简单的道谢，换作平日伍昭璟也许会帮他买饭作为答谢，但久日梦魇的疲惫感使他像三天没睡觉一般，无法集中精神。他把头埋入臂弯的温柔乡，偏过头不再对着褚师影看。
“不是……你真病了？让你爹我来帮你看看。”
褚师影摸了摸他的额头，很凉，甚至还渗出了一丝冷汗。没有发烧，但是很怪。
“别爹来爹去的了……我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说不定早死了。”
很奇怪。伍昭璟想。自己的大脑就像被挖掉一块一样，即使有着普通人的脑容量，此刻也如同宕机一般，无法思考更多，只能计较一些自己平时不计较的幼稚问题。
梦里的世界似乎非常荒诞，但也非常真实。甚至在梦中经历了某些追逐之后，身体会有体力被消耗的现象出现。同样，在思考过度之后，脑子就会被搅成一锅浆糊，和脑浆拌在一起。
什么拌脑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他皱起了眉头。自己的脑海中总是出现奇奇怪怪的比喻，要引自己误入歧途。
余光瞟向一旁，褚师影的身影已经不在了，正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亮了所有书桌。时不时吹来的微风与梦境中阵阵阴风重合，温暖干燥的风在此刻让他深感厌恶。
也罢。也许只是自己小说看多了，也许是想多了，在吵闹的课堂上入睡，会使睡眠质量变差。但最近他的确变得嗜睡了，然后在梦中的世界里消耗掉所剩无几的体力与思维，最后被丢进现实，浑浑噩噩。
像极了社会底层被压榨干净的员工。他暗道不妙，照这样下去，自己的身体迟早会垮掉，生命彻底停留在十七岁那一年。
非常可怕。
不知不觉间，窗外下起了雨，雨滴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光滑饱满，在雨幕阳光的映射下，所有雨滴中的灰尘都被光芒掩盖了，从楼上看去，似乎只留下一地黄金。
“喂，吃饭了！”
褚师影没好气的打断了伍昭璟的无限妄想。饭菜的香气触动了他许久未激活的味觉神经，将他从大海波涛中拉扯回了平静海面旁边的沙滩上。刚才的一切好似幻觉，但“太阳雨”确实是真的。
“很香……太感谢你了，褚师影同志。”
似乎对于之前对方的不满耿耿于怀，伍昭璟尽量使自己的赞美听起来简单且丝毫不违和。从对方诧异的眼神不难看出，自己与上个学期，拥有良好睡眠质量的自己相比，差距是多么大。
隔了一个东非大裂谷，还是两个太平洋？他晃了晃头，尽量控制住不切合实际的联想，捧起饭盒打开，一股属于番茄炒鸡蛋的独特风味顿时发散开来，表面的油光让人食欲倍增。
“喂……你这是，生病了还附加降智？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不是……我看你身上也没有被什么鬼魂附身啊？”
伍昭璟没有回话，默默地埋头吃饭。频繁的梦境让自己食欲减退，似乎很久都没吃过这么一顿饱饭了。
这使得他有一种贫穷年代饿了十天的错觉。褚师影在对面看着他飞速把饭吃饭，瞪大了碧绿色的双眼。伍昭璟用吃饭的余光瞟了他一眼，看到了错愕的神色。
“很感谢，我的精神好多了。还有，我不是病了，可能只是很累……”
“你天天坐在教室里，也不出去走动，还上课睡觉。”褚师影微微眯起眼睛，以一种狐疑的神色打量着对方，接着闷猛然站起身，左手一拍桌板，震的伍昭璟的脑袋短暂的短路了一下，接着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审问道：
“你这有猫腻……赶快告诉我是什么？让我来治治你。”
“噢……就是最近做梦有点多。”
伍昭璟显然不在状态，褚师影略显慌张。难道自己拍桌子一下给人拍傻了？他捧起对方的脸，仔细检查着是否有什么钝器或者凶器所伤的痕迹。
“正常情况下，头骨的硬度值在5~6之间，极限承受能力在200~500公斤之间，我没事，也不可能有事。”
“这显然不是颅内高压所导致的。颅内高压会引起喷射性呕吐以及……”
“够了！这下子是开机了？”对方的脑回路终于恢复了正常，可是又开始说胡话了。这令他一时无所适从。摊上一个奇怪的同桌，虽然考试可以抄到很多答案，但奇怪的生活方式让他觉得对方更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看你恢复的不错！这是被我治好了？那等下……”
褚师影搓了搓手，欲言又止。他张望着门外和窗外，附近十分安静，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南方下雨回南天的水汽，反倒遮盖了人气。
“人气这么稀，会影响我的判断啊……”他招呼伍昭璟靠近些，悄声耳语道，“下课去机房玩下不？”
学校五楼有一间机房，是供初中部上信息课使用的。最近不知道为何，门都没有锁。
虽然普通教学用计算机上都是一些简单的小游戏，如扫雷，“xx跑酷”等，但对于高中被学校收掉手机的学生而言，已经是一种很好的娱乐方式了。
“你这么聪明，等下把防火墙开了然后把这个插上……”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银色的U盘，小巧的U盘在阴影处散发着白亮的闪光，“这里面是O神的安装包，别问我哪里搞来的，傍晚没有老师查岗，你下载了玩就是了……一台机子，咱轮流玩，安全点。”
虽然不知道对方哪里来的神通弄到了大型游戏的安装包，但事已至此，玩玩游戏也能缓解压力，让自己更好的面对梦境中的种种困难。在内心说服自己之后，伍昭璟默默地点了点头，将小巧的U盘揣进了口袋。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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