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数破碎的数据流中艰难地重组。
程虚的感知从一片混沌的黑暗，凝聚到了一个极低、极广的视角。
世界是模糊的，带着一层水漾的弧度。
青草的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味，以前所未有的浓度钻入他的感知核心。
他没有鼻子，却能“闻”到。
他没有眼睛，却能“看”到。
他穿越了。
就在几秒钟前，他还是《神谕纪元》项目的顶级游戏测试员，正以GM权限巡查着即将上线的世界。
而现在，他成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一只史莱姆。
一只新手村外的，1级史莱姆。
身体软弹，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会带来果冻般的晃悠。
这种陌生的触感让他极度不适。
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程虚的广角视野里，出现了一双布满污垢的、畸形的脚。
视线艰难上移，是一个通体绿色、手持粗糙木棒的生物。
哥布林。
游戏里，玩家判定它为“经验值=1”的移动经验包。
现实里，它狞笑着，嘴角挂着涎水，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棒。
那根木棒上，还沾着暗红色的、不知属于何种生物的干涸血迹。
真实的死亡威胁，让程虚的意识核心猛然收缩。
他会死，像一滩液体一样被敲碎，然后彻底消失。
恐惧攫住了他。
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一种源于前世的本能被激活了。
“控制台！”
他在意识深处发出了最绝望的嘶吼。
嗡——一个半透明的、布满了乱码和“ERROR”字符的界面，在他脑海中骤然展开。
它残破不堪，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但它真的出现了！
这是他的GM权限！
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程虚的思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没有时间去研究这破烂玩意儿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他需要最强的权限。
“god_mode(on)！”
他用尽全力在脑中输入了这条代表着“无敌”的至高指令。
一行新的代码在控制台上跳出。
指令无法解析！
参数‘on’无效！
正在执行随机化指令序列…随机化？
程虚的意识核心凉了半截。
作为一个资深程序员，他比谁都清楚“随机执行”这几个字有多么可怕。
…指令变异为‘外观修改’…一道柔和但毫无用处的光芒笼罩了他。
他低头“看”去，自己原本透明的凝胶状身体，正迅速被一种颜色浸染。
少女粉。
一种鲜艳、明亮、在青青草原上显眼到刺目的地步的粉色。
哥布林的动作停顿了一瞬，豆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
但它随即举起了木棒。
木棒带着风声，撕裂空气，在他的视野中急速放大。
完了。
程虚放弃了所有防御性指令的幻想。
既然防不住，那就……毁掉威胁的源头！
“delete(target:哥布林)！”
他吼出了这条代表着“删除”的指令，这是GM清理世界垃圾时最常用的命令。
控制台再次给出了冰冷的反馈。
指令执行失败！
目标‘哥布林’单位属性为‘生物’，无法执行‘删除’操作！
指令变异中…失败！
又失败了！
程虚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木棒的阴影己经完全覆盖了他，他甚至能闻到上面传来的腐臭气味。
就在此时，控制台的最后一行字终于跳了出来。
…指令变异为‘吞噬’…一道粉色的光带，猛地从程虚粉嫩的身体里射出，精准地缠绕住了那只即将落棒的哥布林。
“叽？！”
哥布林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
它壮硕的身体在粉色光带的缠绕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
肌肉、皮肤、骨骼，一切物质结构都化作了最纯粹的蓝色数据流，逆着光带，疯狂地涌入程虚的体内。
这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一秒。
木棒“啪”地一声掉在草地上，而它的主人，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暖流在程虚的身体核心中散开，之前濒临死亡的虚弱感一扫而空。
一个崭新的、完整的系统面板在他脑中浮现，取代了那个破烂的控制台。
吞噬成功！
获得经验值5点！
等级提升至Lv.2！
解析目标技能…成功！
获得技能：敲闷棍（劣质）！
敲闷棍（劣质）：挥舞钝器从目标背后发动攻击时，有极低概率造成短暂的眩晕效果。
注：你没有手，也没有钝器。
程虚：“……”虽然技能的备注充满了系统的恶意，但他活下来了。
不仅活下来了，还升级了，获得了技能。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损坏的GM控制台，虽然不听话，但它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删除，变成了吞噬！
一个只属于他的、凌驾于这个世界规则之上的BUG能力！
程虚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这个新发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拉扯力，猛地从他的身体核心爆发。
他的身体瞬间失控。
周围的场景开始飞速倒退、扭曲、模糊。
青草、树木、天空，所有的一切都拉长成了彩色的线条，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是……传送？
程虚的思维瞬间闪过一个被遗忘的细节。
在他穿越前，还在魔王宝库里的时候，他似乎手贱输入过一个错误的传送指令！
那个指令，延迟生效了！
天旋地转。
程虚的意识在剧烈的空间变换中被撕扯，他彻底失去了方向，一头撞进了那个由无数数据构成的未知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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