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忆

1 雾中寻踪忘川谷的雾是活的，缠人得很。淡紫色的雾气像刚从河底捞上来的湿棉絮，

往人骨头缝里钻，带着腐叶和泥水的腥气，粘在防护服上，化成一层薄薄的水膜。

苏禾走一步，后背的伤口就扯着疼——那是昨天在谷口被蚀神者的利爪划的，防护服磨破了，

伤口边缘已经泛出黑紫色，是辐射侵蚀的迹象。她抬手按了按脖颈间的青铜符，

冰凉的符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烫，像揣了块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火，

一道极淡的金光顺着衣领爬出来，把缠上裤脚的雾气逼退半寸。这符是爷爷留下的，三年了，

边角被磨得光滑，背面刻着的“勿碰神之忆”五个字，被指腹摸得发亮。

“滋滋——”腕上的残神波动仪突然炸响，屏幕上的绿色波纹猛地窜成猩红，

数值飙到三位数，震得手腕发麻。苏禾猛地顿住脚，

侧身贴紧旁边一截断裂的神柱——柱子上刻着模糊的神纹，纹路里渗着淡紫色的光，

一碰就沾手，像粘了层胶水。她指尖扣紧腰间的短刀，刀身是普通的合金，刃口卷了个小豁，

是上次对付低阶蚀神者时崩的，连斩神的边都沾不上，顶多用来割割藤蔓、防身。她是苏禾，

残神遗迹清理队里最底层的那种。没有完整的斩神血脉，

那些顶尖清理人挥刀就能碎神力的本事，她连边都摸不着。爷爷以前总说，

苏家的血脉是“锚”，不是“刃”——能锚定神之记忆，却斩不了神。那时候她不懂，

只缠着爷爷教她认神纹，现在才明白，这所谓的“本事”，

在满是蚀神者和神力污染的遗迹里，跟催命符没两样。她来忘川谷，就为找爷爷，苏衍。

三年前，爷爷是清理队里的传奇，凭着“神之残响里不迷神智”的能耐，

走南闯北没栽过跟头。可就是处理忘川谷这处旧神眠的陨落地，他带着队进去，再也没出来。

搜救队翻遍了谷里的每一寸断壁，只找回半块染血的青铜符，和符背那行字。队里的人都说，

爷爷成了蚀神者，要么被后续赶来的清理队斩了，要么早被蚀忆雾吞了神智，

困在谷里烂成泥。只有苏禾不信。爷爷教过她，青铜符是旧神司命留下的契约信物，

苏家的血脉能锚定记忆，就算神力侵蚀，也能留着最后一缕神智——他绝不会就这么没了。

“波动源头在正前方，五百米不到，高浓度神力残片……”苏禾盯着波动仪，咬了咬下唇。

嘴唇干裂，渗出血丝，她抬手抹了把，尝到铁锈味。忘川谷的雾越来越浓，

能见度连三米都剩不下，耳边渐渐响起细碎的声响，像无数根羽毛在搔刮耳膜，

又像有人趴在耳边低语：“忘了吧，忘了找他有多累，忘了伤口有多疼，在这里睡一觉，

什么都能忘……”是蚀忆雾的蛊惑。苏禾用力掐了把掌心，指甲陷进肉里，

疼得她打了个哆嗦，神智清明了几分。她把青铜符攥得更紧，符面烫得厉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翻涌，要冲出来。2 神坛惊魂就在这时，

前方传来“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重物拖拽的摩擦声，混着布料蹭过碎石的刺耳动静。

苏禾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矮着身子，贴着地面往前爬——膝盖磨在碎石上，疼得钻心，

可她不敢停，只敢用手肘撑着，一点点挪。透过雾气的缝隙，她看见三道黑斗篷的影子，

正拖着一个蜷缩的人往谷中心的神坛走。那人穿的衣服，是三年前清理队的制服——灰色的，

袖口绣着队徽，她记得爷爷的制服左胸有个补丁，是她小时候用红线缝的，

歪歪扭扭的一朵小太阳。“是苏衍那老东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像砂纸磨木头，

带着狂热的兴奋，“没想到还活着，成了蚀神者倒省事，正好用他的血脉当引子，

把眠的核心碎片引出来！”神孽教的人！苏禾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连呼吸都疼。

这群疯子，满脑子都是复活旧神，三年前爷爷的失踪，果然是他们搞的鬼！她死死咬住嘴唇，

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神孽教的人虽不是斩神者，却会用邪术驱污染的神力，她这点能耐，

正面撞上就是送死。眼看着那三人拖着爷爷走进神坛的废墟，苏禾才缓缓直起身，

借着雾气的掩护，猫着腰跟上去。神坛早就塌了大半，断壁歪歪斜斜地堆着，

上面的神纹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仍在渗着淡紫色的光，和蚀忆雾缠在一起，

织成一片流动的光网，照得地上的碎石都泛着诡异的紫。她躲在一根倾倒的神柱后，

探头望去——神坛中央的地面裂了道两米宽的口子，黑沉沉的，

里面涌着浓得化不开的神力波动，像活物似的翻滚，正是波动仪检测到的源头。

那三个黑斗篷正把爷爷往缺口边推。借着光网的微光，

苏禾终于看清了爷爷的脸——头发全白了，乱蓬蓬地贴在脸上，脸上爬满了淡紫色的纹路，

像藤蔓一样缠着眼角、鼻梁，那是神力侵蚀到骨子里的痕迹。他双眼紧闭，

嘴唇无意识地动着，反复念着三个字，气若游丝：“勿碰……神忆……”“老东西，别装死！

”为首的黑斗篷抬脚就踹在爷爷腰上，爷爷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晃了晃，没出声。

那人手里举着柄青铜匕首，刃口上刻着扭曲的符文，沾着黑红色的残留物，

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教主说了，用你的血脉血唤醒眠的碎片，拿到神战残忆，

就能重启神格！”苏禾看得眼睛都红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顺着指缝滴在地上，

和淡紫色的雾气一触，发出“滋滋”的轻响。她刚要冲出去，脖颈间的青铜符突然剧烈发烫，

烫得她一哆嗦，一道金光猛地从符面窜出来，像道小闪电，直冲神坛中央的缺口！“谁？！

”黑斗篷们瞬间转头，声音里满是警惕。3 残魂觉醒苏禾知道藏不住了，

握紧短刀就想冲过去，却见缺口里的神力波动突然暴涨，淡紫色的雾气像被狂风卷着，

翻涌着凝聚成一缕淡白色的虚影——那影子看着像个女子，身形飘得很，

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碎，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威压，站在那里，连雾气都不敢靠近。

“终于……有人能听见我说话了……”虚影的声音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带着破碎的回音，落在耳朵里，软软的，却敲得人心头发颤，

“你身上……有司命的契约印记……”这就是眠？那个司掌梦境与残忆，

连神战都没来得及参加就碎了神格的旧神残魂？黑斗篷们愣了愣，

随即爆发出狂喜：“是眠的残魂！快，用苏衍的血祭碎片！”为首的人举起匕首，

朝着爷爷的脖颈就刺——就在这时，那淡白色的虚影突然飘到苏禾面前，

一道柔和的白光罩住她。苏禾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无数破碎的画面涌了进来，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漫天都是红，是神血的颜色，

低阶神们缩在战场边缘，浑身发抖。眠躲在神坛的石缝里，怀里抱着块发光的碎片，

是她的神格，已经裂了好几道缝，战场余波撞过来，神格又碎一块，她吓得捂住嘴，

不敢哭出声，耳边全是神的哀嚎，撕心裂肺。——三年前的忘川谷，雾比现在还浓。

爷爷带着队员们站在神坛前，神孽教的人已经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

爷爷把队员们往后推，吼着“走！苏家的人能扛，你们不能！”，然后转身，

手里握着那半块青铜符，一步步走向神坛缺口，神孽教的人扑上来，他抬手挡了一下，

胳膊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血滴在缺口里，神力碎片突然暴动，他趁机把碎片按进自己胸口，

嘴里念着什么，脸上慢慢爬上淡紫色的纹路。——神坛的断壁上，有块石板是松的，

里面藏着另一半青铜符。爷爷的声音在记忆里响着：“禾禾，要是以后找过来，就把符拼上，

记住，神忆能看，不能陷……”画面猛地断了，苏禾回过神，

正好看见那把青铜匕首离爷爷的脖子只剩寸许。她想也没想，

抬手把手里的短刀掷了出去——刀身带着风声，擦着那黑斗篷的胳膊飞过，

“当啷”一声钉在旁边的神柱上，震得石屑乱飞。“哪里来的小崽子！”黑斗篷怒吼着，

转头就冲苏禾扑过来，斗篷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片碎石。苏禾转身就跑，

淡紫色的雾气在身后追，耳边的低语声越来越响，像无数人在喊她的名字，要她停下。

她凭着刚才神忆里看到的路线，绕着断壁跑，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手指在断壁上胡乱抓了一把，正好摸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就是爷爷藏符的地方！

她指尖用力，把石板掀开，里面果然躺着半块青铜符，和她脖子上的那半严丝合缝。

苏禾一把抓过，将两块符拼在一起——“咔哒”一声轻响，

完整的青铜符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像一轮小太阳，逼得蚀忆雾纷纷后退，一缕缕蜷缩着，

像被阳光晒化的雪。神坛中央的缺口里，眠的残魂发出一声轻响，身形清晰了几分，

能看清她穿着件淡白色的长裙，裙摆上沾着细碎的光粒。“你能看见……神之忆？”“我能！

”苏禾握紧青铜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转头看向追过来的三个黑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