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潮水带着咸腥气漫上沙滩，又在月光里退成一道银亮的弧线。
尹宁郁坐在礁石上，帆布鞋边缘沾着细沙，目光却黏在不远处那个穿白衬衫的背影上。
是余乐瑜。
他站在离海水几步远的地方，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烟，侧脸被月光切出清瘦的轮廓。
风掀起他衬衫下摆，露出一截腰线，引得旁边几个结伴来散步的女生窃窃私语。
尹宁郁数过，从高二那年在图书馆第一次撞见他——他蹲在书架前找书，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梢，像撒了把金粉——到今天，正好是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一千八百二十五天，足够让一棵小树苗蹿高半米，足够让一张课桌刻满公式，也足够让她把这份喜欢藏得像沙滩上的贝壳，潮水涨了又退，始终没被他看见。
“宁郁，发什么呆呢？”
室友推了推她的胳膊，“余乐瑜要走了。”
林栖月猛地回神，果然看见余乐瑜转身往堤坝的方向走。
他步子迈得大，白衬衫在夜色里晃成一片模糊的光，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帆布鞋踩在礁石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声音在潮声里细若蚊蚋，可她还是看见余乐瑜的脚步顿了顿。
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
她甚至己经想好了该说什么——“好巧啊，你也来散步”，或者更自然点，“今天的月亮很圆”。
可他只是侧过头，目光淡淡地扫过沙滩，像在找什么东西，又像只是随意一瞥。
那目光掠过她身边时，没有丝毫停顿，就像在看一粒普通的沙。
然后他继续往前走，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堤坝的阴影里。
“唉，”室友叹了口气，“我说你图啥呢？
三年了，他连你名字估计都记不全。”
尹宁郁重新坐下，指尖抠着礁石上的青苔。
潮水上涌，漫过她的脚踝，凉丝丝的。
她知道啊。
她知道他的课本永远按科目排得整整齐齐，知道他喝咖啡只加半袋糖，知道他打球时习惯用左手擦汗。
可他不知道她喜欢在图书馆坐在他斜后方的位置，不知道她每次路过篮球场都会刻意放慢脚步，更不知道她手机相册里存着一张偷拍的侧脸——是去年校庆晚会，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灯光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雪。
潮水退去，脚踝上的水渍慢慢变凉。
林栖月望着余乐瑜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堤坝投下的浓黑阴影，像一道跨不过去的河。
她忽然想起高二那天，他蹲在书架前找《天体演化简史》，她抱着一摞练习册，假装不经意地问：“同学，你也喜欢天文学吗？”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点被打扰的茫然，然后摇摇头：“帮同学找的。”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对话。
后来她在他的朋友圈看到过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女生站在天文台前，配文是“猎户座流星雨”。
照片里的他笑得很轻，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原来他不是对谁都冷淡，只是那份温柔，从来不属于她。
“走吧，回去了。”
室友拉她的手，“再待下去该着凉了。”
尹宁郁点点头，跟着室友往回走。
经过刚才余乐瑜站过的地方时，她低头看了一眼，沙地上留着几个浅浅的脚印，潮水一来，就被舔舐得干干净净。
就像她这一千八百二十五天的喜欢，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远处的海平面上，月亮正慢慢沉入云层。
月光淡了下去，沙滩陷入更深的夜色里。
林栖月回头望了一眼，堤坝的阴影依旧浓重，而余乐瑜的影子，早己融进了那片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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