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学校周围总是最热闹的,像蜘蛛网似的条条小道里挤满了各种商家。
政府统一要求的大红色招牌上沾了一层层油烟的痕迹,上面用规整的隶书写着“爱民便利店”“叮当药房”“小兵炒饭”等等。
一辆土黄色的的士敏捷地绕过路上窜过的小孩和狗,潇洒地绕进一个小区。
徐柒言往外瞥了一眼,看到了一个大石块上用一种歪歪扭扭的鎏金字体刻了三个大字——状元园。
状元园的占地面积只有隔着一条街的学校一半大,楼不高,外表还是灰扑扑的,空调外机上有不少锈迹和枯死的细藤条,很像是老旧小区。
一栋楼目测有七八层,很多窗户上都糊着水绿的砂纸,密密麻麻的一堆,很丑。
不过,学区房,光凭这点王炸足以让其他缺点变得微不足道,让无数家长趋之若鹜,拼尽全力也要在这里安家。
的士司机在一栋楼下面停了车,叼着抽了半根的香烟下了车,操着一口地道的当地方言,打开后备箱把行李都拿了出来。
“这旮沓我熟,要不是在三中旁边,就这小破地方还能卖这老贵,租都不一定租的起。”
徐柒言也拎着个大包下了车,在车后面接他的行李。
车没熄火,后头的排气管还冒着尾气,一股难闻的焦油味充斥了鼻腔。
“......不过三中也是好学校,在咱们市能排前三了,等以后我姑娘大了也得搞个这儿的房子,欸,学生崽,你是新转来的?还是高一的?”
司机扭头看看旁边的徐柒言,这位小客人一路上一直秉持着惜字如金的原则,自己说十句话他才回一两个字,可把他憋坏了。
果然,已经带上了口罩的徐柒言只露出一双眼睛,闷闷道:“转学生。”
“奥奥,难怪。”
司机关上后备箱,看着被行李环绕的徐柒言,摸摸头,道:“学生崽,你家大人呢?你行李那么多,一个人搬得上去吗?这儿可是老小区,没电梯。”
徐柒言其实并不算矮,身量刚抽条,在身形高大的北方汉子眼里就显得有些瘦弱,司机热心地说:
“要不我给你帮忙搬上去?你那小细胳膊别给拎撅喽。”
徐柒言摇摇头,“不用了,您去跑别的单吧,别耽误了。”
司机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好几声,都是周围的大单子,不接可惜了。
“行,那你自个儿上去吧,我得走了。”
说罢,就急冲冲地上了驾驶位,一边还在司机群里吼着:“我刚把一学生崽送到啊,马上再接个单子到机场——”
车子飞驰而过,徐柒言回过神,打量了下他的行李。
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来求学,他带了一个26寸的行李箱,一个超大行李包,背上还背着一个满满的书包,几样东西加起来得有十几斤了。
徐柒言颠了两下行李包,觉得还可以接受,就拉着行李箱的杆子往楼里走。
楼里头和外表的风格很搭,水泥楼梯,落了灰的扶手,和贴满了小广告的墙。
他住在七楼,高度仅次于顶楼的楼层。
徐柒言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如果一鼓作气,应该是可以一次性坚持到门口的。
于是徐柒言背上还是背着那个书包,左手拎着沉甸甸的大包,右手拉着行李箱的杆子半拖半滑地向上拉。
行李箱的滑轮在台阶上硌着,发出沉闷的响声,拉链旁边的布撕开了一个小口,隐隐有变大的趋势。
徐柒言没回头看,口罩里闷出的汗气从缺口里散出来,打到垂下的眼睫上,漆黑的眼瞳上仿佛结了一层雾气。
“刺啦”一声,布料破裂的声音在徐柒言听来分外刺耳,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他飞快地转过身,想要挽救一下自己那个相当老的大箱子,就看见一只手先自己一步按在了上面,制止了一场箱毁衣亡的惨剧。
徐柒言抬眸,望进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当然,对方也看到了他的。
荆序也吓了一跳,他正准备上楼呢,前面的大箱子忽然就咧开了一个大缝,还好他眼疾手快给摁住了。
前面的人飞快地回过头,手搭在了不远处。
荆序比他低了两个台阶,下意识抬眼,忽然愣了。
眼前这人戴了个白口罩,额发零碎地散落在眉前,露出一双凌厉的瑞凤眼,眼里的情绪却很淡,仿佛一汪清透的冷泉。
荆序心还狂跳着,嘴没过脑子,下意识打了声招呼:“......嗨老妹儿,搬家啊。”
话音刚落他就想抽自己的嘴,眼前这人虽然眼睛好看,但一看就是个男的啊!
果不其然,徐柒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人。
荆序咳了一声,“......不好意思哈哥们儿,说秃噜嘴了。内什么,你这箱子破了,不好搬呐。”
徐柒言还是没回话,只是低着头查看那箱子的状况。
整条拉链都崩开了,坏的不能再坏了,只能整个搬着上楼。
这样的话,就得搬两次。
徐柒言弯下腰,打算先把阵亡的大箱子抬上去。
荆序“欸”了一声,语气热情道:“我帮你吧!”
徐柒言皱皱眉:“不用。”
“哎呀别客气。”荆序一把拽过箱子,横抱着,龇牙一笑,“都是邻居,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别见外!”
说罢就拎着箱子,几步并做一步,噌蹭蹭地往上窜。
徐柒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轻快的声音。
“对了,哥们儿你住几楼啊?”
徐柒言看着那个伸出来的头,只得道:“七楼。”
“好嘞!”
荆序搞怪地敬了个礼,风一般跨上了楼梯。
徐柒言拎着两个包到七楼的时候,这位热心肠已经站在门口了。
徐柒言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荆序还没走,嘴里叭叭叭地说着话。
“我住八楼,就在你楼上啊,相逢即是有缘,有事儿就来找哥,没事儿也能来......”
说话之间,徐柒言已经打开了门,把东西都拿了进去,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门口这人。
荆序:“?怎么了,需要帮忙吗,我可以......”
“不用了。”这位新邻居言简意赅。
“谢谢。”
门“碰”地一声关上,差点砸到荆序的脸。
荆序摸摸鼻子。
嘿,这小邻居还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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