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亡之鸣我死了。嗡——尖锐、冰冷、毫无感情的蜂鸣声，像是有人拿一把生锈的锯子，
在我脑子里来回拉扯。那是最后的声音。世界在这声长鸣中被彻底撕碎，化作一片混沌的白。
什么感觉？很奇怪，没有痛楚，没有解脱，
更没有小说里写的灵魂出窍、飘在天花板上看着医生们徒劳忙碌的戏剧性场面。
就是……空了。像一个被玩到没电的旧玩具，啪嗒一下，关机了。意识有点模糊，
像喝断片儿了之后第二天早晨，宿醉未醒的迟钝。
我甚至都来不及回味自己这短暂又乏善可陈的一生，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前走。
去哪儿？不知道。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伸手不见五指，脚下踩着的感觉也很奇妙，
不是坚实的地面，更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一步一个浅坑。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或者说，是被“押送”着。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终于，
前方的白雾稀薄了一些，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一个巨大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隐现。
我走近了，那是一座电影院。很老旧的样式，红砖外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
门口上方挂着一个霓虹灯招牌，几个字母歪歪扭扭地亮着，拼凑出“轮回影院”四个大字，
闪烁的频率和一颗濒死的心脏差不多。吱呀——沉重的木门像是感应到我的到来，
自己缓缓打开，一股混合着灰尘、黄油爆米花和某种陈旧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很熟悉，
又很陌生。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影院内部一片漆黑，唯有正前方那块巨大到夸张的银幕，
散发着幽幽的白光。光线很暗，但我能隐约看到，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密密麻麻，
座无虚席。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种莫名的不安攥住了我的心脏——如果我现在还有心脏的话。
我下意识地想找个角落躲起来，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被牵引着，
走到了第一排正中央那个唯一的空位上。我坐下了。椅子是那种老式的红色天鹅绒座椅，
触感冰凉。就在我坐下的瞬间，头顶的放映机发出一阵轻微的“咔哒”声，
一道光束穿透黑暗，精准地投射在银幕上。2 轮回影院电影，开始了。
银幕上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一家医院的产房。镜头摇晃，
一个满脸褶皱、像个小老头似的婴儿发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我愣住了。
那是我。没错，那是我出生时的录像，老爸当年用一台破DV机拍下来的。我的一生，
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在这座诡异的电影院里，开始公开放映。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
从第一次背着小书包走进幼儿园，哭着喊着要找妈妈，到小学时因为考试不及格被罚站。
中学时代的叛逆，第一次对女孩心动，偷偷写的情书还没送出去就被死党当众念了出来，
社死得想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高考，大学，毕业，
工作……那些我以为早已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鸡毛蒜皮，
那些让我欢笑、让我哭泣、让我尴尬、让我愤怒的瞬间，像一部流水账一样，
一帧一帧地在大银幕上高清重播。太羞耻了。这简直是公开处刑。我蜷缩在座位上，
恨不得把脸埋进膝盖里。我不敢去看银幕，更不敢去看身后那些观众的反应。但即使不看，
我也能感觉到，成百上千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他们一定在嘲笑我吧？
嘲笑我那个***的发型，嘲笑我蹩脚的谎言，嘲笑我每一次的笨拙和失败。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电影放映着，从我青涩的少年，到步入社会的青年，
再到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中年。剧情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没有逆天改命，没有一夜暴富，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我的一生，就是一个最最普通的社畜范本。上普通的学校，
找普通的工作，拿着普通的薪水，每天挤着早晚高峰的地铁，为了KPI和房贷奔波劳碌。
偶尔和朋友喝喝酒，吹吹牛逼，吐槽一下***领导和操蛋的生活。最大的娱乐，
就是在深夜里刷刷短视频，给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点个赞。我的人生，
就像这部电影一样，无聊，乏味，没有任何亮点。我甚至能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议论声，
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我闭上眼，等待着这场酷刑的结束。终于，
银幕上的画面定格在我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嗡——又是那声刺耳的蜂鸣。电影，结束了。全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攥紧了拳头，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嘲讽和嘘声。来吧，反正我已经死了，还在乎什么呢？3 前世今生然而，
预想中的嘲笑并没有到来。啪。啪啪。啪啪啪……黑暗中，先是响起了零星的掌声，然后，
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掌声瞬间连成一片，如雷鸣，如山崩，如海啸，席卷了整个电影院。
我懵了。这什么情况？我错愕地回过头。在银幕投下的微光中，
我看到了一张张……和我的脸极其相似的面孔。他们，所有的人，都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只是穿着打扮、神态气质千差万别。有穿着破旧布衣，面黄肌瘦的少年；有身披残破铠甲，
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军人；有戴着瓜皮帽，留着长辫的清瘦书生；还有身着华美绸缎，
眼神却空洞的富家公子……此刻，他们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脸上带着激动、欣慰、甚至……崇敬的神情。掌声如潮，经久不息。“好样的！”“兄弟，
你活得太漂亮了！”“值了！我们这千百辈子的苦，值了！”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几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穿着古代的军服，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渍，
此刻却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鼓掌，一边用袖子胡乱地抹着眼泪，激动地抽泣起来。
我彻底傻眼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一生，普通、平淡、甚至可以说有些窝囊，
哪里配得上这样的赞誉？精彩？漂亮？我连房贷都还没还完，就因为常年996加班，
过劳死在了工位上。这他妈也叫精彩？我茫然地站在那里，像个不知所措的傻子。
“不……不是……我这一辈子……很普通啊……”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小的像蚊子叫，
“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打断了我。
那是一个站在最前排的男人，他穿着一身被鲜血浸透的宋代铁甲，半边脸颊都被烧得焦黑，
一只眼睛也瞎了，只剩下空洞的眼眶。但他剩下的那只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沉重而坚定，脚下的甲片发出“铿锵”的声响。“普通？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硝烟熏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豪迈和……欣慰。
“你管那叫普通？”他走到我面前，巨大的压迫感让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没有在意我的小动作，而是伸出那只粗糙的、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
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不，一点也不普通。”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沙哑，
却字字千钧，“你让我们看到了……我们所有努力的意义。”他顿了顿，抬起手，
指向那块已经暗下去的巨大银幕。“你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我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世界。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告诉我，眼前这些人，这满座的观众，
他们……都是我。是我的一代又一代的……前世。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那块巨大的银幕，
再次亮了起来。但这一次，上面没有再播放我的生平，而是浮现出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4 致我们的眼致，我们的眼“我是大唐天宝十四年，安西都护府的一名陌刀手。
”另一个声音响起，一个同样年轻的士兵走了出来，他的铠装更为完整，
但胸口一个巨大的破洞，清晰地昭示着他的死因。他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