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珠沿着眉弓滚落,砸在摊开的状元桥结构图纸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
窗外,七月的溽热如同粘稠的实体,沉甸甸地压在皮肤上。
办公室的空调徒劳地嗡嗡作响,驱不散这南方小城特有的、裹挟着水汽的闷热。
父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迟疑和沉重,穿过电流,直直砸进我耳朵里:“阿衡…那个桥墩…东西…不能动…千万…千万不能动!”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嘶哑着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
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是忙音——挂了。
我握着手机,指尖冰凉,掌心的汗却濡湿了塑料外壳。
那“东西”?
父亲,一个半辈子沉默寡言、只和砖石木料打交道的退休老工匠,在生命的尾声,第一次用如此惊惧的语气提到了村口那座桥墩。
状元桥,五百年风雨,是石溪村的图腾,是县志里记载的荣光,更是我童年无数个夏日奔跑跳跃的起点。
如今,它老了,需要新的筋骨。
而作为承接这次改建项目的工程师,这份图纸本该承载着我对故土的专业反哺。
可父亲那通没头没尾、浸透恐惧的电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这层温情的外壳。
几天后,我回到了石溪村。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泥土和草木蒸腾的气息,混合着远处河水的微腥。
村口那座熟悉的状元桥静静卧在宽阔的石溪河上,巨大的花岗岩桥体在烈日下泛着青灰色的、沉默的光。
桥拱如虹,跨过河面,历经五百年风雨冲刷的石缝里,顽强地钻出几簇深绿的蕨类植物。
然而,就在它下游不远处的河滩上,新桥的桩基位置已经用白灰圈了出来,像一块刺目的补丁。
新旧交替的张力,无声地拉扯着这片土地。
工棚搭在离老桥几十米远的一片空地上。
刚放下行李,还没掸掉一路的风尘,项目经理老张就搓着手,一脸复杂地凑了过来。
“周工,您可算回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眼神下意识地瞟向老桥方向,“您父亲…身体还好吧?”
我心里一沉,面上却维持着平静:“嗯,在疗养。
工地情况怎么样?”
“唉,”老张叹了口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皱得更深了,“不太顺。
按计划,昨天就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