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背过身,脚底像粘了胶水,走不动路。
脑海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胸膛传来的鼓膜声,呼吸停滞了十几秒。
儿子当着她的面,要认许易枝为妈妈?
小腹的疼痛席卷再来,温宁手一颤,蛋糕盒从掌心滑落,砸在地板上,飞溅的奶油和芒果粒,砸中她的鼻尖。
“蛋糕!”
顾星星惊呼,小步绕到她面前,看到蛋糕破碎得不成样,葡萄眼难掩的伤心。
这可是他亲手做的礼物!
妈妈怎么那么没用……果然还是易枝阿姨好,如果易枝阿姨是他的妈妈就好了。
看见儿子眼圈发红,顾西泽掀开薄唇,“温宁,你能不能成熟点。”
温宁弯下腰,疼痛像是凌迟,任何人的话都像极了装修噪音。
明明她就只剩下一个月的生命,为什么最亲近的人,都不能多听她解释一句。
她扬起那张几近透明的小脸。
鼻尖的奶油衬得她愈发的狼狈。
“我……我很疼,不是,不是有意的。”
天知道她说完这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顾星星抹了抹眼角,小孩子不擅长掩盖自己的心思,他只知道妈妈破坏了他的东西。
像床底怪物,让他讨厌!
“爸爸,我要易枝阿姨当我妈妈,不要这个坏女人呜呜呜……”顾星星扑到许易枝的腿边,小手抓着她的真丝裙摆。
顾西泽看着她蹲下身,好像真的在疼,冷嗤:“收敛你那点把戏。”
她都快死了,怎么会在装?
温宁忍了那么多回,还是倾泻了一丝脆弱的哭腔:“顾西泽,我在医院收到……”许易枝却忽然弯腰,要往地上滑,顾西泽眼疾手快箍住她的腰身。
“易枝阿姨,你还好吗?”
顾星星慌了起来,小手也帮忙扶着。
“晚宴中断,快叫急救车!”
顾西泽公主抱起许易枝,后者朝温宁露出得意挑衅的眼神。
身侧的助理连忙叫来顾氏旗下的私人医院,很快一辆加长版林肯飞驰过来,几人手忙脚乱,护送许易枝上车。
期间,顾西泽一只手握着许易枝的手,十指相扣,深情款款,满心满眼只有眼前人。
顾星星隔着车窗看了温宁一眼。
小手托着腮,怎么妈妈也学易枝阿姨生病?
用易枝阿姨的话来说,这叫——学人精!
温宁和破碎的蛋糕,一起被遗忘。
助理周林走来,收好手机,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温女士,你就不要再装病博取顾总的同情心。”
她装病……温宁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
不知是不是疼了太多次,她感觉好像能适应了。
但下一刻,周林接到电话,不知说了什么,再回到她面前,脸色更加阴冷。
“许小姐被***得发病了,她要有个好歹,顾总是绝对不会放过你。”
或许是经受得***足够多,温宁竟觉曾经刺耳的话,也不过如此。
她竖起全身的软刺,保护着自己柔软的心。
“他们这么相爱,我这五年究竟是个笑话……哈哈哈!”
温宁仰头大笑,笑得眼角流出泪水。
周林冷眼旁观。
快死到临头,温宁才有种清醒的感觉。
哪怕她不愿承认,但顾西泽不爱她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就连星星也不愿接受自己这个母亲。
她笑到喉咙像是灌了刀片,每一次呼吸都灼痛无比,含了丝血腥味。
温宁首起身,把稀烂的芒果蛋糕拢成一团,抱着某种决心,将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最后三十天,温宁啊,为自己活一次吧。
看着她单薄的身子淡出视野,另位助理贾晴有了恻隐之心:“周哥,温女士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你们女孩不是很会化妆,什么家暴妆也能画出来,这种生病的妆容,还不是信手拈来?
别被心机女骗了。”
……回到别墅,温宁眼眶红肿成核桃,接过赵姨递来的冰袋,往楼上走。
不到十分钟,她在电脑桌前写完离婚协议书,夹在牛皮纸信封。
顾西泽的书房上了锁,她进不去。
环视了格调典雅的卧室,视线定格在墙壁上挂的结婚相框。
照片上的顾西泽嘴角噙着一丝优雅的淡笑。
这是她花了十万,从***仔的手中抢购,而这份笑容是在许易枝成人礼上拍到的。
用电脑PS技术合成。
她与顾西泽没有举办婚礼,只草草盖章领证,一夜酒醉有了星星后,顾西泽便没有与她同住。
两人分住两房,像极了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唯一的交界线,便是两人的孩子顾星星。
如今,却是什么也不剩了。
温宁拿出行李箱,打包好随身衣物,好在她物欲不重,林林总总,也不过三西套。
下楼,把牛皮信封交给赵姨,“等顾西泽回来,就交给他吧。”
“太太您这是?”
赵姨迟疑问。
温宁拎着行李箱,小脸白得没有血色,像是一张随时被吹破的薄纸。
“我要远行。”
赵姨没多想,“太太出去散散心也好,我会转告先生……”“不用告诉他。”
温宁自嘲一笑,“我的事,他一向不在意的,你只需要帮我把这封信给他就好。”
赵姨沉默,点头应是。
温宁拎着行李箱,打车到了一家药店,买了十瓶止痛药,店员惊讶的询问:“女士,这么多止痛药可会吃出毛病的,实在不舒服,可不要忌讳就医。”
“没事,只要不痛就行。”
温宁笑容惨淡,看得店员心脏被揪了下,递来一包相印湿巾,“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回到家里,一切都会好的。”
她没有家了。
温宁不打算回温家,她两个家都被许易枝霸占了。
接过店员的善意,温宁攥紧在手心。
人潮车流中,她眼中泛起迷茫。
最后三十天,该怎么过?
这时,身后传来两声刺耳的喇叭声,回眸望去,温宁神色冷淡了下来。
“哟,这不是顾太太吗?
怎么提着行李箱,是要玩一出离家出走的戏码。”
“哈哈,她怎么舍得飞出顾家这金窝窝。”
当初温宁和顾西泽结婚的事,圈内人都认定,是温宁凭借肚子上位顾家太太的位置。
让当时在国外读书的许易枝崩溃***,但顾老爷子压下这事,逼顾西泽和温宁结婚。
章明城曾是许易枝的追求者,也是几个公子哥里,最厌恶温宁的人。
他斜睨温宁,指间夹着染了半根的香烟,“易枝在医院住院,听说是你招惹的?”
几位公子哥渐渐止住哄笑声。
章明城是几人中家世最高,他玩味的表情中透着几分阴冷。
圈内戏称他是毒狗,为了许易枝什么事都做出来。
温宁也领教过他的手段。
一切解释在他看来,都是越描越黑,她深吸了口气,“我不会再扒着顾西泽不放,许易枝喜欢他,我可以送给她。”
不爱她的男人,抓着再紧,不过流沙一样。
迟早会脱离掌控。
温宁累了,不想再被情爱束缚了自己。
但奔驰大G却别在她身前,章明城开窗,将烟头砸在她脚边,“送?
顾太太以为自己地位很稳固么。”
温宁掐紧手心,热汗一层层打湿行李箱拉杆手柄。
天边雷云翻滚出一道明亮的闪电。
她消瘦的双肩轻颤了下。
章明城忽然嗤了声,“上车,去医院给易枝道歉。”
“不要!”
又不是她的错。
温宁拼命控制着呼吸,压抑下卷土重来的疼痛,大手撕扯感,几乎让视野像是蒙了一层灰雾。
笔首的霓虹路灯,也从一道变成两道、三道……扑通!
温宁两眼一黑,蜷曲着侧倒在红砖行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