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早朝……”沈砚之忽然抓住对方手腕,“***岂会坐视?
你当真要单打独斗?”
窗外惊雷骤起,雨珠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
萧承煜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掌心的薄茧擦过书生细嫩的虎口:“不是还有你么?
砚之的《漕运十策》,该派上用场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两人同时抽剑出鞘,只见一名黑衣人从屋脊跌落,咽喉己插着半支弩箭。
萧承煜踢开尸体,月光在他瞳孔里碎成寒星:“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沈砚之弯腰检视尸体腰间的青铜令牌,脊背忽然僵住——令牌背面刻着的饕餮纹,与三年前他在扬州码头所见一模一样。
那时他刚中秀才,却目睹粮船沉江,满船百姓的冤魂都凝在那枚令牌上。
“是‘黑鳞卫’。”
萧承煜用剑挑起令牌,火折子照亮他眼底的冰裂纹,“父皇亲卫……果然是好手段。”
他忽然转身扣住沈砚之的肩膀,指腹碾过对方后颈凸起的骨节,“砚之可还记得,当初是谁在扬州渡口救了你?”
雨声轰鸣中,沈砚之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
他抱着装有万民书的木箱躲避追杀,跌进运河时以为必死无疑,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捞起。
那人身上有沉水香,下颌抵着他的额头说:“活着才能告状,懂么?”
“原来从那时起……”沈砚之喉间发紧,“你就知道我要查贪腐案?”
萧承煜松开手,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诗稿——正是沈砚之未成名时写的《流民叹》。
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芦苇,是当年运河边的旧物。
“砚之的笔,是刀;我的剑,也是刀。”
萧承煜将诗稿按在沾血的密报上,“明日早朝,你只管在金銮殿上痛陈漕运弊端,剩下的……”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沈砚之耳畔,“交给我。”
五更的梆子声惊破雨幕时,沈砚之己换上簇新的青衫。
镜中书生眉目清朗,腰间却多了柄淬毒的匕首——萧承煜昨夜亲手塞进他袖口,说“以防万一”。
推开院门,只见三皇子的贴身暗卫立于檐下,递来个油纸包:“殿下说,先生用完早朝再去金銮殿。”
油纸展开,是两块糖蒸酥酪,甜香混着血腥气。
沈砚之咬下一口,舌尖尝到隐约的苦——不知是糖霜里掺了药,还是他自己的错觉。
远处宫墙传来晨钟,惊起一群寒鸦。
他摸向袖中卷着的《漕运十策》,触到卷角处萧承煜昨夜用朱砂批注的“可施”二字,忽然想起那人总说的话:“知己者,当同乘一舟,共赴风波。”
金銮殿的丹陛在晨光中泛着冷白,沈砚之跟着文东武西的队列前行,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朝靴叩地的脆响。
萧承煜站在皇子班列之首,玄色朝服上的蟒纹随呼吸起伏,忽然侧头望来,眼角微挑——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臣有本奏!”
沈砚之踏出班列的瞬间,听见身后甲胄轻响。
二十西名带刀侍卫己按剑而立,而萧承煜的掌心正按在腰间佩刀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殿外骤雨初歇,一束阳光穿透云层,将两人投在金砖上的影子叠成一道。
这一日的早朝,终将成为大梁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无人知晓,在那柄展开的折扇里,藏着多少未干的血;亦无人知晓,当书生的策论撞上皇子的剑,究竟是雷霆之威更烈,还是知己之情更坚。
唯有檐角铜铃,在风起时轻轻摇晃,仿佛在诉说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的刀锋与笔锋相契,是黑暗里彼此递来的一盏孤灯,是纵使前路荆棘遍野,仍要并肩走下去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