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刺眼。
顾天靠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半梦半醒间，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林小雨站在面前，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整个人瘦得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走。
“怎么了？”
顾天下意识坐首身体，“哪里不舒服？”
林小雨摇了摇头，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想回学校。”
顾天一怔。
她继续说：“也不想回福利院。”
她的声音在发抖，像是用尽了全部勇气才挤出这句话。
顾天沉默地看着她。
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那些霸凌者不会因为一次报警就放过她，而福利院……福利院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暖的港湾。
“你……”顾天喉咙发紧，“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吗？”
林小雨摇头。
她的眼眶红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顾天看着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曾站在张院长的办公室门口，想求她别让自己转去另一所更远的学校。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
“我住的地方很小。”
顾天最终开口，声音有些哑，“而且……我刚刚失业，可能给不了你多好的条件。”
林小雨猛地抬头，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想到他会答应。
“但至少……”顾天别开视线，“比睡大街强。”
林小雨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用手背胡乱抹着脸，哽咽着说：“我、我可以帮忙打扫……做饭……我还会修电脑……”顾天想笑，却又觉得眼眶发热。
他站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先养好伤再说。”
出院手续办得很快。
医生给林小雨开了些消炎药，又叮嘱了几句伤口不要碰水，最后欲言又止地看了顾天一眼。
顾天知道医生在想什么——一个成年男人，带着一个未成年的女孩，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但他没解释。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一个准备***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顾天的公寓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顶层，没有电梯，楼梯间的灯还坏了。
他走在前面，听着身后林小雨轻微的脚步声。
“到了。”
他掏出钥匙，推开门的瞬间，忽然有些窘迫。
房间里堆着没丢的外卖盒，茶几上散落着啤酒罐和简历复印件，沙发上的毯子皱成一团——这是他这些天颓废生活的全部证据。
林小雨却像是没看见这些混乱，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护士好心给她的备用衣物。
“你可以睡卧室。”
顾天抓了抓头发，快步走过去把沙发上的脏衣服团成一团扔到角落，“我睡沙发。”
林小雨摇摇头：“沙发……就可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固执。
顾天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想欠他太多。
“随你。”
他最终没再坚持，只是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还算干净的毯子丢给她。
夜深了。
顾天躺在卧室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他原本的计划是今晚吞下那瓶安眠药，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现在，他的客厅里睡着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孩。
他翻了个身，听见外面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林小雨在哭。
压抑的、小心翼翼的哭声，像是怕被听见。
顾天闭上眼，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他不知道收留她是对是错。
他连自己的人生都一团糟，又怎么能给别人一个归处？
可是——当他听着那细微的哭声时，忽然觉得，或许他们都需要一点光。
哪怕很微弱。
哪怕只是暂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