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医院的玻璃窗上蜿蜒成泪痕般的痕迹。
顾天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指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
他盯着“禁止吸烟”的标识看了很久，最终只是把烟揉碎在掌心。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他脸色更加憔悴。
病房里，林小雨安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可她的眉头仍然微微皱着，像是梦里也在躲避什么。
护士推着药车经过，瞥了他一眼：“你是她家属？”
顾天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头。
他不是她的谁。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人，一个本来准备去死的人。
可当他透过门缝，看到林小雨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攥紧被单的手指时，心脏还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连睡觉都不敢放松。
警察来医院做笔录时，林小雨己经醒了。
她缩在病床一角，像只受惊的鸟，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警察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们……经常这样对你吗？”
警察皱眉翻着记录。
林小雨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轻轻点头。
顾天站在一旁，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自己高中时见过的那些被欺负的学生——他们也是这样，低着头，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承认自己被欺负。
因为说出来，可能会被打得更狠。
警察叹了口气，合上本子：“我们会联系学校处理，你好好休息。”
等警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仪器滴答的声音。
顾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问：“……要喝水吗？”
林小雨抬起眼看他。
那是顾天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眼睛——很黑，很深，像是被雨水洗过的夜空，可里面没有一点光。
她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
顾天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他本来可以转身离开的。
反正他己经报了警，做了笔录，仁至义尽。
可当他转身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的抽泣。
林小雨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手指死死攥着被角，眼泪无声地砸在手背上。
她没有发出声音，可顾天却觉得，那比任何嚎啕大哭都让人窒息。
顾天最终没有走。
他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
林小雨己经重新躺下，背对着他，像是睡着了。
可他知道她没睡。
“你……是福利院的？”
顾天忽然开口。
林小雨的背脊僵了一下。
“我也是。”
顾天低声说，“漓江福利院。”
她没有回答，但顾天看到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以前……也被欺负过。”
顾天盯着自己的掌心，声音很轻，“不过没你这么严重。”
这是谎话。
他记得初中时，因为不肯帮高年级的学生偷东西，他被堵在厕所里打了一顿。
回去后，张院长只是冷冷地说：“别惹事。”
那时候，他也像现在的林小雨一样，沉默地缩在角落里，连哭都不敢出声。
病房里安静了很久。
终于，林小雨极轻地“嗯”了一声。
顾天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不会为任何事情难过了。
可此刻，看着这个和他一样在黑暗中长大的女孩，他忽然觉得——也许，他们都不该就这样被世界遗忘。
夜深了。
雨还在下。
顾天靠在椅子上，疲惫地闭上眼。
他口袋里的安眠药瓶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可当他看向病床上那个蜷缩着的瘦小身影时，忽然觉得——也许，他还可以再等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