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远处蜿蜒的山路。暮色渐沉,
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指尖触到发间那支木簪——那是张斐去年送她的及笄礼。"瑜儿,等我考中秀才,
就回来娶你。"记忆中,张斐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天上的星星。那时的他,
还是那个会为她摘野果、教她认字的少年郎。远处传来马蹄声,谢瑜的心跳突然加快。
她踮起脚尖,看见一匹枣红马从山路上疾驰而来,马上的人穿着崭新的青衫,正是张斐。
"斐哥哥!"她扬起手,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张斐勒住马,翻身而下。
他的面容依旧清秀,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疏离。谢瑜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精致的玉佩,
那绝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境能买得起的。"瑜儿,"张斐的声音有些冷淡,"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听说你今日回来,特意来接你。"谢瑜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你考中秀才的事,村里都传遍了。"张斐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谢瑜抬起头,
发现他的目光正越过自己,望向远处。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正缓缓驶来。"那是..."谢瑜的话还没说完,
就看见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着锦缎的少女。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生得明艳动人,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富贵人家特有的气度。"张公子,"少女笑吟吟地走过来,
"你怎么走得这样快,我都追不上了。"张斐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黄小姐,山路颠簸,
您不该跟来的。"谢瑜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看着张斐殷勤地扶着那位黄小姐上马车,看着他低声细语地与她说话,
看着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斐哥哥..."她轻声唤道。张斐这才想起她还在,
转身说道:"瑜儿,你先回去吧。我送黄小姐去镇上,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谢瑜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她想起前些日子,
村里有人说在镇上看见张斐与一位富家小姐同游,她还当是谣言。如今看来..."瑜儿。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谢瑜回头,看见周子谦正站在不远处。他穿着粗布短打,
肩上扛着一只野兔,显然是刚从山上打猎回来。"子谦哥..."谢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周子谦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着凉了?"谢瑜摇摇头,
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周子谦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放下猎物,
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别哭,"他笨拙地安慰道,"有什么事,跟我说。
"谢瑜接过帕子,闻到上面淡淡的草药香。这是周子谦常年采药留下的味道,
莫名让她感到安心。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突然发现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
与张斐的疏离截然不同。谢瑜擦干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子谦哥,我没事。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周子谦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野兔,
递到谢瑜面前:"这个给你,炖汤喝。""这怎么行..."谢瑜连忙摆手,
"你打猎也不容易。""拿着吧,"周子谦不由分说地把野兔塞进她手里,
"你最近瘦了不少,该补补身子。"谢瑜低头看着手中的野兔,突然想起什么:"子谦哥,
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往我家送野味?"周子谦的脸一下子红了,
支支吾吾道:"我...我就是顺路..."谢瑜这才明白,
原来这段时间家里时不时出现的野味,都是周子谦送的。
她想起母亲总说"子谦这孩子实诚",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谢谢你,"她轻声说,
"我娘最近身子好多了,多亏了你的野味。"周子谦挠挠头,憨厚地笑了:"应该的。对了,
我听说张斐考中秀才了?"提到张斐,谢瑜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低下头,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野兔的皮毛:"嗯,他今天回来了。"周子谦注意到她的异样,
眉头微皱:"他...对你不好?"谢瑜摇摇头,眼泪又不争气地涌出来。她深吸一口气,
强忍着哽咽:"子谦哥,你说...人是不是都会变?"周子谦沉默片刻,
沉声道:"有些人会变,有些人不会。瑜儿,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
都有人一直在你身边。"谢瑜抬头看他,月光下,周子谦的眼神坚定而温柔。她突然觉得,
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猎户,似乎比那个满腹诗书的秀才更懂她的心。第二天一早,
谢瑜照常去河边洗衣。远远地,她看见张斐站在河边,似乎在等她。"瑜儿,"张斐迎上来,
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昨天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谢瑜低下头,
继续搓洗衣服:"没事,黄小姐要紧。"张斐蹲下身,握住她的手:"瑜儿,你别误会。
黄小姐是我在镇上认识的,她父亲是财主,对我仕途有帮助。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谢瑜抽回手,冷冷道:"普通朋友会送你玉佩?会跟你同乘马车?"张斐脸色一变,
随即又堆起笑容:"瑜儿,你听我解释。那玉佩是她硬塞给我的,我推脱不掉。至于马车,
是她非要跟来...""够了!"谢瑜猛地站起来,水花溅了张斐一身,"张斐,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张斐也站起来,语气变得不耐烦:"谢瑜,你别无理取闹!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知道在官场上没有靠山有多难吗?
"谢瑜冷笑:"为了我们的将来?张斐,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是为了我们吗?
"张斐一时语塞,恼羞成怒道:"谢瑜,你别不识好歹!就凭你家那点家底,能给我什么?
黄小姐能给我的,是你一辈子都给不了的!"谢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死死抓住洗衣盆的边缘,才没有摔倒。原来,这就是真相。她一直以为的青梅竹马,
不过是一场笑话。"张斐,"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出奇地平静,"我们解除婚约吧。
"张斐愣住了:"你说什么?""我说,"谢瑜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们解除婚约。
你去追求你的前程,我过我的日子。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说完,她端起洗衣盆,
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传来张斐气急败坏的喊声,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回到家,
谢瑜把解除婚约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说:"瑜儿,
娘早就看出张斐那孩子心性不定。你能及时看清,是好事。"谢瑜扑进母亲怀里,
终于放声大哭。哭够了,她擦干眼泪,对母亲说:"娘,我想去山上采些草药。
"母亲担忧道:"你一个人去?要不让子谦陪你去吧。"谢瑜摇摇头:"不用了,
我想一个人静静。"然而,当她走到山脚下时,还是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子谦背着弓箭,正站在一棵大树下等她。"子谦哥..."谢瑜有些意外。周子谦走过来,
递给她一个水囊:"山上路滑,我陪你。"谢瑜接过水囊,心里暖暖的。两人并肩往山上走,
谁也没说话,却有种说不出的默契。走到半山腰,谢瑜突然脚下一滑。周子谦眼疾手快,
一把扶住她。他的手掌粗糙却温暖,让谢瑜莫名安心。"小心些,"周子谦轻声说,
"这里的路我熟,你跟着我走。"谢瑜点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她突然发现,
周子谦的手虽然粗糙,却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不像张斐的手,总是冰凉而疏离。
山间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谢瑜跟在周子谦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
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和痛苦,似乎都被这山间的清风带走了。
"子谦哥,"谢瑜轻声唤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周子谦的脚步顿了顿,
没有回头:"从小看着你长大,不疼你疼谁?"谢瑜抿了抿嘴,
起勇气道:"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张斐的未婚妻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
或许子谦哥对她好,也只是因为张斐,他是全村唯一的秀才……想到这里,
谢瑜有些难过…周子谦猛地转身,眼神灼灼地看着她:"瑜儿,我疼你,
从来不是因为你是谁的人。在我眼里,你就是你,
是那个会为了采一朵野花摔得满身是泥的小丫头,
是那个会为了救一只受伤的小鹿哭得稀里哗啦的傻姑娘。"谢瑜愣住了,
她从未见过周子谦如此激动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这个猎户总是沉默寡言,
像山间的石头一样稳重。"子谦哥..."谢瑜的眼眶又红了。周子谦叹了口气,
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别哭。张斐不懂得珍惜你,是他没福气。瑜儿,你要记住,
你值得更好的。"谢瑜抬头看着他,突然发现周子谦的眼睛里有一种她从未注意过的深情。
那种深情,像是山间的清泉,清澈见底,却又深不可测。从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