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的红雨，比前六天更稠，砸在窗玻璃上像有人在用血抹墙。
顾深趴在便利店的收银台上打盹，被雨点的动静惊醒时，手机屏幕正好亮起——凌晨三点十七分。
玻璃门外的街道早己没人，只有路灯在雨里晕出一团团猩红的光，空气里飘着股烂铁锈混着青草腐烂的味，闻着让人发腻。
顾深盯着猫眼外那片蠕动的猩红，手臂上的红纹像烧红的铁丝往骨头里钻，疼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恍惚间，前六天的碎片突然撞进脑子里——。
第一天，红雨刚下时，新闻里还在说“罕见血色沙尘暴导致降雨变色”，街坊们蹲在便利店门口扯闲篇，老李捧着他那盆宝贝绿萝进来避雨，笑着说“这雨看着邪乎，浇花倒挺肥”。
那时的雨还稀，落在地上是淡粉色的，空气里飘着点甜腥味，像没成熟的草莓。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开始有人说不对劲。
小区里的流浪猫疯了似的啃树皮，王大妈养的月季一夜之间爬满整面墙，花瓣边缘泛着黑。
陈默给瑶瑶送伞，看见她校服裤脚沾着红泥，皱眉让她别踩积水，她却踮着脚转了个圈，说“哥你看，像踩在草莓酱里”。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梦见红色的藤蔓从瑶瑶眼睛里钻出来，惊醒时冷汗湿透了后背。
回想到这些，顾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不过他觉得应该是最近太累的缘故，导致自己开始出现幻想了。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把那些荒诞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
便利店的卷帘门还锁着，外头的红雨仍在噼里啪啦地砸落，像是老天爷在发脾气，要把积攒了许久的怨愤都倾泻而下。
顾深摸出兜里的烟，点了一根，深吸一口，尼古丁的辛辣顺着喉咙冲进肺里，暂时驱散了几分心底的不安。
他靠在货架旁，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往日里习以为常的场景，此刻却莫名让他心慌。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顾深掏出手机，是瑶瑶发来的消息：“哥，学校门口的梧桐树根都拱到路面上来啦，同学们都说像怪物的爪子。”
消息末尾还跟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粗壮的树根突破水泥地的束缚，扭曲盘旋，在红雨的冲刷下，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看着确实像择人而噬的怪物爪牙。
顾深刚想回复让瑶瑶别乱跑，手机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自动弹出一则本地新闻推送：《红雨持续，多地植物异常生长，专家称或为罕见气候现象》，配图是城市绿化带里疯长的灌木，枝桠张牙舞爪，几乎要把人行道覆盖。
“专家净说些废话。”
顾深低声骂了一句，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
他想起瑶瑶说过，最近学校里好多同学都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头晕、恶心，还有人说总能听见奇怪的声音，像是……植物在低语。
正发着呆，便利店的玻璃门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门。
顾深瞬间绷紧了神经，攥紧手里的烟，缓缓朝着门口挪去。
透过玻璃，他看见几道模糊的影子在红雨里晃荡，身形扭曲，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顾深的心跳陡然加快，他死死盯着那些影子，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下一秒，其中一个影子突然贴到玻璃上，顾深看清了——那是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脸白得像纸，头发糊在脸上，而她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树皮般的质地，指甲是尖锐的木刺，正一下下划着玻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救命……”女人的嘴一张一合，声音沙哑又晦涩，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破碎音节，可那眼神里的疯狂与渴望，却让顾深毛骨悚然。
顾深猛地后退几步，后背抵在货架上，碰得方便面箱子哗啦啦作响。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想不通这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更不敢去想瑶瑶此刻是否安全。
手机又在这时疯狂震动，顾深手忙脚乱地接通，瑶瑶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开：“哥！
学校的树……它们活了！
它们在抓同学……啊——”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尖叫与嘈杂的声响，紧接着便是忙音。
顾深眼前一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红雨初降不过几日，可世界仿佛己经失控。
那些前几日被他当作幻觉的噩梦场景，正一点点在现实里撕开血腥的口子，而他最疼爱的妹妹，正陷在这恐怖的旋涡中心，生死未卜 。
他抓起货架上的棒球棍，疯了似的冲向卷帘门，红雨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混着泥土与腐烂的怪异气息，可顾深顾不上这些，他要去救瑶瑶，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怪物横行，他也不能让那些恐怖的藤蔓，真的缠上妹妹的眼睛……顾深刚拉开卷帘门，一股浓烈的腥风裹着红雨扑面而来，差点将他掀翻。
街道上，原本的路灯被疯长的藤蔓扯得东倒西歪，猩红的雨幕中，无数扭曲的身影在蠕动，分不清是人还是变异的植物。
顾深紧握着棒球棍，每一步都踏在粘稠的红泥里，发出“噗嗤”声。
突然，一条粗壮的藤蔓从街边的店铺里猛地窜出，像条蟒蛇般缠向他。
顾深眼疾手快，挥起棒球棍狠狠砸去，“咔嚓”一声，藤蔓被击断，绿色的汁液溅了他一脸。
他顾不上擦，继续朝着学校的方向狂奔。
终于到了学校门口，眼前的景象宛如地狱。
巨大的树木根系将教学楼撑得摇摇欲坠，红色的藤蔓在人群中肆意穿梭，抓着学生往树干里拖。
顾深心急如焚，大喊着瑶瑶的名字，冲进了混乱的人群。
就在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一条藤蔓正紧紧缠住瑶瑶的身体，将她往树上拉……顾深红着眼，怒吼着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挥出棒球棍，狠狠地砸向缠在瑶瑶身上的藤蔓。
藤蔓被砸得一阵颤抖，却没有松开。
顾深再次发力，一下又一下地猛击，终于，藤蔓断裂，瑶瑶跌落在地。
顾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这时，周围的藤蔓似乎被激怒了，纷纷朝着他们涌来。
顾深将瑶瑶护在身后，挥舞着棒球棍与藤蔓殊死搏斗拼命地往街道上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