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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过往的碎片

发表时间: 2025-03-08
季以宁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机。

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盒早就过期的牛奶。

她这才想起,自己己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胃里传来一阵空落落的绞痛,提醒着她身体的存在。

她不能就这么垮掉。

就算是没人要的孤儿,也得活着。

季以宁换了件干净的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拿起钥匙和钱包,第一次拉开了公寓的门。

门外的光线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楼道里很安静,电梯下行的时候,她看着镜面一样的电梯壁,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比刚才稍微好一点,但还是掩饰不住的憔悴。

走出公寓楼,盛夏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阳光的味道和路边花草的香气。

季以宁站在路边,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季家?

她现在回去,算什么呢?

看季家父母对季心苒嘘寒问暖,还是等着被他们安排“以后的生活”?

她不想去。

去朋友家?

林薇薇那里,她刚挂了电话,暂时不想面对。

其他的朋友……她心里清楚,那些人大多是冲着“季家千金”的身份来的,现在去找他们,无异于自讨没趣。

最后,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地址——城南的一家甜品店。

那是她和陆宴小时候待过的地方。

说是小时候,其实也只有一次短暂的交集。

那年她大概五岁,陆宴比她大两岁。

有一天,她跟着季母去商场,在停车场看到一个小男孩被一个陌生男人拽着,哭得满脸通红。

是季母冲上去拦住了那个男人,报了警,才发现那个小男孩是陆家被拐走的小少爷,陆宴。

后来陆家人赶来,一片混乱中,她只记得那个小男孩很漂亮,眼睛很大,却没什么温度,像只受惊的小兽,明明害怕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倔强地抿着唇,不肯露出半分软弱。

季以宁坐在出租车后座,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里断断续续地浮现出那个模糊的画面。

那天的混乱持续了很久,陆家人赶到时,陆母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哭得几乎晕厥,陆父脸色铁青地处理后续,警察在一旁做着笔录。

季母拉着她,站在稍远的地方,小声叮嘱她不要乱说话。

她那时年纪小,不懂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那个被陆母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男孩很可怜,又很特别。

他不像她认识的其他小孩那样,受了委屈就放声大哭,他只是沉默地靠在母亲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硬是没再掉下来一滴。

后来,陆家为了感谢季母,特意请她们去了那家城南的甜品店。

那是季以宁第一次去那么精致的地方,水晶吊灯折射出温柔的光,空气中弥漫着奶油和巧克力的甜香,每一张桌子上都摆着小巧的花瓶,里面插着新鲜的雏菊。

陆母大概是觉得抱歉,又或许是真心喜欢小孩子,点了满满一桌子的甜品,笑着对她说:“以宁,多吃点,看你长得多可爱。”

她那时正是嘴馋的年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些漂亮的蛋糕和冰淇淋,却还记得母亲的教导,矜持地摇了摇头:“谢谢阿姨,妈妈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

“傻孩子,跟阿姨客气什么。”

陆母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看向身边的陆宴,“宴宴,你也吃点,看你吓得,补充点糖分就好了。”

陆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布的边角。

季以宁偷偷看他,见他不动,自己也不敢动。

首到季母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去吧,陆阿姨喜欢你,别客气。”

她这才拿起小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口草莓慕斯。

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带着微酸的果香,好吃得让她眯起了眼睛。

她偷偷又看了一眼陆宴,见他还是没动,鬼使神差地用小勺子挖了一块自己盘子里的蛋糕,递到他面前,小声说:“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

陆宴终于抬起头,看向她。

那是季以宁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他的眼睛。

很黑,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只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同龄孩子的天真,反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他盯着她递过来的勺子看了几秒,然后,慢慢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拒绝得很明显,却又不算失礼。

季以宁也不觉得尴尬,收回勺子,自己吃掉了那块蛋糕,还咂咂嘴,小声嘀咕:“真的很好吃啊。”

她没看到,在她低下头专心致志对付那块慕斯蛋糕时,陆宴的目光落在了她沾了点奶油的鼻尖上,那双原本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波澜。

那天的甜品有多甜,季以宁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个下午的阳光很暖,陆母的笑容很温柔,还有陆宴那个带着点倔强和疏离的眼神。

那之后,两家有了些断断续续的往来。

陆母总说要“报恩”,时常邀请季母带着她去陆家做客,或是送些精致的礼物过来。

她和陆宴也偶尔会碰面,大多是在一些家庭聚会上。

他总是安安静静的,不像其他同龄男孩那样调皮捣蛋,要么在看书,要么在玩拼图,很少说话。

她则像个小太阳,精力旺盛,喜欢追着院子里的蝴蝶跑,或是缠着大人讲故事。

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很少有交集。

首到后来,她长大了些,懂得了“陆家”和“季家”的差距,也渐渐明白了陆母的“报恩”里,或许还藏着几分对她的偏爱。

而陆宴,也长成了清俊挺拔的少年,只是那份疏离和淡漠,似乎随着年龄增长,越发明显了。

他对谁都淡淡的,包括对他十分疼爱他的陆母,也很少露出亲昵的样子。

唯独对她,似乎还能多一点耐心。

有一次,她在陆家的花园里爬树,不小心摔了下来,擦破了膝盖,疼得眼泪首流。

周围的人都吓坏了,陆母更是急忙要叫医生,他却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医药箱。

他蹲在她面前,动作有些生涩地帮她清理伤口,涂药水。

酒精碰到破皮的地方,疼得她龇牙咧嘴,忍不住想缩回腿,却被他轻轻按住了。

“别动。”

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愣了一下,竟然真的不动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的睫毛很长,专注地看着她的伤口,神情认真得不像话。

那天,他帮她包扎好伤口,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她却对着那个缠着白色纱布的膝盖,偷偷开心了好几天。

现在想来,那些或许只是少年人偶尔流露的善意,是她自己想多了。

就像后来陆母提出联姻,他没有反对一样。

他大概只是觉得,这件事能让母亲开心,能了却季家的那份恩情,至于未婚妻是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出租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司机的声音打断了季以宁的思绪:“小姑娘,到地方了。”

季以宁付了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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