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在掌心碾出红痕时,秦淮己经钻进旧城区的中药巷。
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滑,两侧药铺的幌子在风里摇晃,“回春堂”的木牌上还留着弹孔,是三年前青龙会扫街时的杰作。
他贴着墙根疾走,右臂的刺青像块烧红的烙铁,靛青色鳞片边缘正渗出黑紫色的脓水,顺着肘弯滴在地上,在石板上晕出荧光绿的印记——那是K-37废料氧化后的痕迹。
“后生仔,你的手要烂掉了。”
穿蓝布衫的老太太蹲在巷口摆药摊,竹簸箕里的艾叶混着血竭的气味飘过来。
她递来块黑乎乎的药膏,指尖的老茧刮过秦淮的伤口,“这是用蜈蚣和乌头熬的,能暂时压住蚀骨的毒。”
秦淮接过药膏的瞬间,瞥见她挽起的袖口下,半截金属小腿泛着冷光,关节处刻着团火焰纹——血滴子的标记,只是比码头尸体上的纹路多了道缺口。
“您儿子是‘血滴子’的人?”
秦淮突然按住她的手腕,药摊的铜秤砣“哐当”落地,秤杆上的刻度正好停在“十七”的位置。
老太太的银镯子滑到肘弯,内侧的“秦”字被摩挲得发亮,他猛地想起父亲书房的药柜,第三层抽屉的铜锁上,也刻着同样的字。
“死在码头大火里了。”
老太太的指甲掐进秦淮的胳膊,力道大得不像个老人,“他说青龙会在废医院养‘活药’,那些胚胎里种着秦家的骨血。”
她从药箱底层翻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张泛黄的处方笺,字迹与父亲生前开的药方如出一辙,右下角用朱砂画着个符号:三道横线交叉在圆圈里,像只睁着的眼睛。
秦淮的指尖刚触到处方笺,巷口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
三个穿黑冲锋衣的男人踹开巷尾的木门,领头者耳后露出半截刺青——过江龙的尾鳍缠着条锁链,锁链末端锁着颗心脏,那是青龙会缚龙堂的标记,专管清理叛徒。
最前面的男人举起霰弹枪,枪管上的反光扫过药摊,秦淮看见他握枪的左手是合金义肢,指节处的液压管正突突跳动。
“铁手的人追来了。”
老太太突然将药摊掀翻,瓷药罐砸在地上的脆响里,她拽着秦淮滚进旁边的草药堆,“他的义肢里装着胚胎恒温箱,昨晚有人看见他进了废医院的钟楼。”
秦淮的后背撞上堆晒干的紫苏,熟悉的药香让他想起十七年前那个雨夜。
父亲抱着发高烧的他冲进这家药铺,柜台后的铜秤砣晃悠着,父亲说:“紫苏能散表寒,就像有些债,总得见了光才能清。”
那时他没懂,现在看着处方笺上的朱砂符号,突然想起父亲药柜第三层的锁孔,正是这个形状。
“砰!”
霰弹枪的子弹打穿药铺的木门,木屑溅在秦淮脸上。
他摸出藏在腰带里的青铜扳指,老堂主临终前塞给他时,指腹被内侧的纹路硌出红痕。
此刻掌心的血渗进纹路,竟显出模糊的图案——座塔楼的轮廓,塔顶缺了块,像被雷劈过的形状。
“废医院的钟楼,三年前被雷劈掉了尖顶。”
老太太的声音发颤,金属小腿在草药堆里蹭出火花,“我儿子说,那里的地下室藏着秦家的‘根’,还有你爹留下的东西。”
铁手的声音在巷子里炸开:“把秦家的小崽子交出来!
秦爷说了,留他条命,他的骨髓能救那些胚胎!”
秦淮突然扯下领口的扳指,塞进老太太手里:“告诉秦爷,钩吻的解药在钟楼第三块松动的砖里。”
他抓起地上的短刀,刀柄的纹路与扳指内侧呼应,“还有,我爹十七年前埋下的东西,该见光了。”
摩托车己经冲到巷口,秦淮踩着翻倒的药摊腾空而起,强化膝关节在晨光里划出残影。
右臂的刺青突然剧痛,他低头看见龙睛的位置己经溃烂,露出底下泛白的旧疤,疤深处嵌着的半枚弹壳正被毒液侵蚀,发出“滋滋”的声响。
距离七十二小时,还剩不到七十小时。
钟楼的断口在晨雾中越来越清晰,像道咧开的伤口。
秦淮摸了摸怀里的处方笺,朱砂符号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知道铁手就在前面,那些漂浮在培养皿里的胚胎,那些用K-37喂养的“活药”,或许藏着比杀父之仇更刺骨的真相——比如老堂主说的,秦爷那颗跳动的,不是秦家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