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我和陆沉舟在咖啡馆吵得掀翻屋顶。>他嫌我画的插画没灵魂,
我骂他投行精英冷血无情。>咖啡泼向插线板的瞬间,电流炸开白光。
>再睁眼——我是《囚凰》里被毒死的傀儡皇后。
>他是那个荒淫无道、注定被乱箭射死的摄政王。>原剧本:我俩三集后必死无疑。
>他撕了浪荡子剧本,朝堂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我踹开控制狂贵妃,
反手把毒酒灌进国师喉咙。>“合作?”月光下他指尖敲着石桌。>“不然等死?
”我蘸酒画出逃生路线。>当剧本意志反扑,暴君长公主囚禁他逼我就范时。
>我烧了整座皇宫的地图:“陆沉舟,杀出去!”>史书改写那夜,我们浑身浴血相视而笑。
>回到现实咖啡馆,他西装革履堵住我:“皇后娘娘,现实剧本,合作改写吗?
”正文深秋的雨,淅淅沥沥敲着“时光印记”咖啡馆的落地窗。
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焦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湿的纸墨味。靠窗的位置,
我和陆沉舟之间的气氛,却比窗外的铅云还要沉,还要冷。“林晚,
”陆沉舟的声音像浸了冰,手指不耐烦地敲在平板电脑边缘,
“这就是你熬了三个通宵的成果?”屏幕上是我刚完成的商业插画草稿,色彩明丽,
线条流畅。“空洞。毫无灵魂。像流水线上的塑料花。”他下了结论,
投行精英审视项目的锐利目光,毫不留情地刺过来。一股火“噌”地窜上头顶。
我啪地合上自己的速写本,声音比窗外的雨点还脆:“陆大总监,您金口玉言,真值钱啊!
我这塑料花,好歹有颜色有形状。您呢?”我身体前倾,
毫不退缩地迎上他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天天跟冷冰冰的数字报表打交道,
心是不是也早冻成铁板了?懂什么叫‘人味儿’吗?”“人味儿?
”陆沉舟嘴角扯出一个极冷的弧度,近乎刻薄,“就是让你把甲方要的科技感,
画成幼儿园涂鸦?”“哈!”我气得笑出声,猛地站起来,
动作带得椅子腿在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对牛弹琴!我的画再烂,
也比你这块捂不热的铁板强!”怒火烧灼着理智。
我抓起桌上那杯只喝了一小半、早已冰凉的摩卡。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
映出陆沉舟骤然沉下的脸和窗外一道撕裂阴云的惨白闪电。几乎是本能,
也是被那刺眼的光晃得心烦意乱,我手腕用力一扬——杯子脱手飞出。不是泼向他。
是朝着我们座位旁墙角那个不起眼的、插着咖啡机电源线的老旧插线板。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陆沉舟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似乎想伸手去拦,但迟了。
杯子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砰!”陶瓷杯狠狠砸在插线板布满灰尘的塑料外壳上。
杯体碎裂。冰凉的咖啡液,混着杯底的残渣,瞬间涌入了插线板***的插孔缝隙里。滋——!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到极致的电流爆鸣,猛地炸开!紧接着是刺目的白光。不是闪电。
是近在咫尺、从插线板内部爆裂开来的、纯粹的毁灭性光芒。
那光瞬间吞噬了视野里的一切颜色,一切形状,只剩下灼烧视网膜的惨白。
巨大的能量像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胸口和大脑上。
嗡——意识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撕碎、碾平。最后的感觉,
是身体被抛入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深渊。下坠。永无止境的下坠。
咖啡馆的争吵,陆沉舟冰冷的脸,咖啡的香气,雨的潮湿……所有属于林晚的现实,
被那白光彻底抹去。冷。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贴着皮肤钻进四肢百骸。
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水潭底,沉重得抬不起来。耳边是模糊的、忽远忽近的呜咽,
像风穿过破败的宫殿缝隙,又像……压抑至极的哭泣?
“娘娘…娘娘您醒醒啊…求您了娘娘……”声音带着哭腔,细弱颤抖,就在耳边,
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紧。不是梦。眼皮重逾千斤。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
终于掀开一条缝隙。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明黄。刺眼的明黄色帐幔低垂着,
绣着繁复的龙凤呈祥图案,厚重得几乎透不过气。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腻熏香,
混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苦涩味。身下是硬邦邦的紫檀木雕花大床,硌得骨头生疼。
视线艰难地转动。一个穿着青色宫装、梳着双丫髻的小宫女,正跪在床边的脚踏上,
瘦小的肩膀一耸一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一张小脸惨白,
眼睛肿得像核桃。“别…别哭了…”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过喉咙,
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声音……陌生又透着一种病弱的娇气。小宫女猛地抬起头,
泪眼婆娑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娘娘!您醒了!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奴婢…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后娘娘!去叫太医!”她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
膝盖一软又差点摔倒。太后?太医?荒谬的词汇像冰锥刺进混沌的大脑。我试图撑起身体,
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伴随着尖锐的刺痛在太阳穴炸开。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
如同被强行灌入的洪流,汹涌地冲撞进意识深处——大胤王朝。凤仪宫。苏晚晚。
我是苏晚晚。当朝皇后。一个徒有虚名的、可怜的傀儡。皇帝早夭,幼帝尚在襁褓。
真正掌控这庞大帝国生死的,是垂帘听政、手腕铁血的萧太后。而我,这个名义上的***,
不过是萧太后精心挑选、摆在凤位上的一件漂亮摆设。
一个必须绝对顺从、不能有丝毫违逆的提线木偶。
记忆里充斥着萧太后那双冰冷、审视、不容置疑的眼睛。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迈步,
甚至每一句话,都要反复揣摩“太后是否满意”。稍有行差踏错,便是冰冷彻骨的训斥,
或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禁足。还有……贵妃柳氏。那个总是妆容精致、笑容甜美,
眼神却像淬了毒蛇汁液的女人。她仗着萧太后的宠信和娘家势力,明里暗里,
处处给我使绊子。克扣用度,散布流言,甚至……下毒?一股巨大的悲愤和绝望感,
混合着强烈的生理性头痛,几乎将我再次击垮。这不是我的记忆!这不是我的人生!
我是林晚!是画画的林晚!不是这个被关在金丝笼里、连呼吸都要看人脸色的苏晚晚!
“娘娘?您怎么了?脸色好差……”小宫女青禾记忆里自动浮现了她的名字担忧地凑近,
想替我擦汗。“出去。”我闭了闭眼,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和强硬。我需要空间,需要冷静,
需要把这该死的混乱理清楚!青禾被我骤然改变的语气吓住了,呆在原地,眼泪又涌了上来,
怯怯地不敢动:“娘…娘娘?”“我说,出去!”我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扫向她。
那眼神里没有属于苏晚晚的怯懦和哀怜,
只有林晚被强行塞进陌生躯壳、面临绝境时迸发出的、不容置疑的决绝和烦躁。
青禾浑身一颤,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她惊恐地看着我,
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的主子。最终,她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轻轻带上了沉重的殿门。死寂。只剩下熏香炉里香灰无声崩落的细响,
和自己沉重如擂鼓的心跳。我重重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丝质寝衣。
手指用力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我保持着一丝清醒。
咖啡馆……争吵……泼出的咖啡……炸裂的插线板……刺眼的白光……然后,
就成了这个被困在深宫、连命都捏在别人手里的苏皇后?这太荒谬了!
比最离奇的梦境还要荒诞!等等……陆沉舟!那个和我一起被白光吞噬的、可恶的投行精英!
他呢?他是不是也……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我挣扎着,
几乎是滚下那张华贵却冰冷的大床。双腿虚软无力,
踉跄着扑向不远处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梳妆台。沉重的菱花铜镜镶嵌在繁复的雕花框里,
镜面有些模糊,映出一张苍白、陌生却异常美丽的脸。柳叶眉,杏核眼,鼻梁秀挺,
嘴唇小巧却毫无血色。镜中人的眼神,不再是记忆里那种死水般的怯懦和哀愁,
而是充满了惊疑、愤怒和一股不肯认命的倔强。这是我?苏晚晚的脸,林晚的灵魂?
混乱感更加强烈。我扶着冰冷的梳妆台边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必须找到陆沉舟!
如果他也在这里,在这个荒唐透顶的剧本里……他会在哪?苏晚晚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
这一次,是关于朝堂,关于那个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男人。摄政王——殷玄。一个名字,
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殷玄。先帝的幼弟,
当朝摄政王。皇帝年幼,太后垂帘,但真正掌握帝国权柄、生杀予夺的,
是这位手段狠戾、性情乖张的王爷。苏晚晚的记忆里,
关于他的部分充满了恐惧和模糊的厌恶。他荒淫无道,府中美姬如云,夜夜笙歌。
他嚣张跋扈,在朝堂上公然顶撞太后,视礼法如无物。他残忍暴虐,
动辄将触怒他的大臣下狱,甚至满门抄斩。整个京都,都在他的阴影下瑟瑟发抖。
一个浪荡、嚣张、暴戾的权臣形象,无比清晰地烙印在记忆里。
咖啡馆里陆沉舟那张冰冷、理智、写满对“灵魂”不屑一顾的脸,
与记忆中殷玄那模糊却令人胆寒的轮廓,诡异地重叠、撕扯。会是……他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如果陆沉舟成了殷玄……那个剧本里设定好的、最终被乱箭射死的反派摄政王……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殿外隐约传来一阵骚动。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宫人惊恐压抑的抽气声。“太后娘娘驾到——”尖细的太监唱喏声,
像一道冰冷的铁索,瞬间勒紧了我的咽喉。厚重的凤仪宫殿门被无声推开,
带进一股殿外阴冷的湿气和浓郁的檀香气。光线被骤然涌入的身影遮挡了大半。萧太后来了。
她并未穿正式的朝服,只一身暗紫底绣金凤的常服,身姿挺拔,脚步沉稳。
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太多岁月痕迹,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
沉淀着经年累月掌控权力磨砺出的冰冷和穿透力。那目光扫过殿内,最终,
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空气瞬间凝滞。无形的压力像巨石压在胸口。“听闻皇后醒了?
”萧太后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她径直走向主位坐下,
姿态优雅却透着掌控一切的强势。我强忍着身体的虚软和大脑的混乱,扶着梳妆台边缘,
依照苏晚晚记忆里最深刻的规矩,屈膝,低头,
行了一个标准而恭顺的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劳母后挂心,儿臣…已无大碍。
”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模仿着苏晚晚的语气,
每一个字都像在刀尖上跳舞。萧太后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审视仿佛能穿透皮肉,
看到灵魂深处。她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无碍便好。”她端起宫女奉上的茶盏,
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你身子骨弱,又受了惊吓,需好生静养。凤印,
哀家已让柳贵妃暂代掌理,琐事繁杂,莫要再劳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要害。凤印!皇后权力的象征!她就这样,
在我“昏迷”期间,不声不响地交给了那个柳如烟?苏晚晚残留的记忆里,
柳如烟那张娇媚带笑的脸和阴毒的眼神瞬间清晰起来。
一股不属于我、却源自这具身体本能的反感和寒意猛地窜上脊背。
林晚的愤怒也同时被点燃——这是***裸的夺权和羞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压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头垂得更低,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顺从:“是…儿臣谢母后体恤。只是……”我犹豫了一下,
带着试探的怯懦,“柳妹妹操劳宫务,儿臣…于心不安。”“有何不安?”萧太后放下茶盏,
发出一声轻响,目光再次投来,带着一丝不耐,“她年轻,精力旺盛,替你分忧是她的本分。
你只管养好身子,少思少虑。”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尤其,
莫要再听风就是雨,做出些有失体统的举动,徒惹非议。明白吗?”有失体统?徒惹非议?
苏晚晚的记忆碎片猛地翻涌上来——是关于御花园!是那个该死的国师!那个老神棍,
披着道骨仙风的外衣,在萧太后授意下,
用所谓的“天命”“星象”一次次恐吓、操控着苏晚晚的思想和行为!他断言她命格阴弱,
需深居简出,需事事顺从太后,否则必遭天谴,祸及幼帝!
就是这种日复一日的精神控制和恐吓,
将真正的苏晚晚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不敢反抗的傀儡!而萧太后口中的“有失体统”,
指的就是任何试图摆脱这种控制、表达自己想法的行为!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这不仅仅是夺权,这是精神上的凌迟!胸腔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烧得理智滋滋作响。
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屈辱感和反抗的冲动激烈交锋。
林晚的灵魂在尖叫:撕碎这虚伪的面具!
而苏晚晚残留的恐惧本能却死死拖拽着四肢百骸:不能!不能违逆!否则……最终,
对未知惩罚的忌惮和对“剧本”走向的模糊恐惧,暂时压倒了冲动。我肩膀微微颤抖,
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恐惧和屈服:“儿臣……明白。谨遵母后教诲。
”萧太后似乎满意了,那冰冷的压迫感稍敛。“明白就好。”她站起身,不再看我一眼,
“好生歇着吧。无事,不必出这凤仪宫。”“无事,不必出这凤仪宫。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符咒,冰冷地贴在了凤仪宫的门楣上,也沉重地压在我的心上。
萧太后带着那股迫人的檀香和威仪离开了,留下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和令人窒息的压抑。
青禾小心翼翼地蹭进来,
未干的泪痕和惊魂未定的怯意:“娘娘……”我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陌生、写满不甘的脸。
苏晚晚的怯懦和林晚的愤怒在镜中扭曲交织。不能这样下去!坐以待毙,结局就是死!
苏晚晚的记忆碎片里,关于“结局”的预感,如同附骨之蛆——深宫冷夜,一盏毒酒,
无声无息地香消玉殒。必须出去!必须了解这个困住我的“剧本”世界!
必须……找到陆沉舟!如果他真的成了殷玄,那个剧本里同样不得好死的摄政王,那么他,
或许就是破局的唯一关键!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火燎原。
机会在几天后一个沉闷的午后到来。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天空透出一点灰白的光。
柳如烟“代掌凤印”后,凤仪宫的份例被克扣得厉害,连日常用的银霜炭都短了斤两。
青禾红着眼眶,小声抱怨内务府的人如何推三阻四。“去内务府。
”我放下手中无意识描画的炭笔,声音平静。青禾吓了一跳:“娘娘?
可是太后娘娘吩咐……”“就说本宫要亲自去问问,这凤仪宫的人,
是不是要冻死在这深秋里才算‘少思少虑’、‘不失体统’?”我站起身,
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备辇。”青禾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的惊疑,
但最终还是被我的坚决慑服,喏喏地应声退下。凤辇在湿漉漉的宫道上吱呀前行。空气清冷,
带着雨后泥土和落叶***的气息。我掀开辇帘一角,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座庞大的、金碧辉煌的囚笼。朱红的高墙隔绝了天空,
琉璃瓦在灰白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宫人垂首疾行,如同没有灵魂的影子。
每一处雕梁画栋,都透着森严的等级和沉重的压迫。这就是《囚凰》的世界?冰冷、窒息,
等级森严如铁幕。辇驾行至通往内务府必经的御花园外围时,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和喧哗。丝竹管弦之声靡靡传来,
间杂着女子娇媚的调笑和放肆的、属于男人的狂放笑声。
那笑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张扬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我的心猛地一跳,
几乎要撞出胸腔。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辇帘,指节泛白。“停。”我低声命令。
凤辇在花园月洞门外的角落停下。“是摄政王……”青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深深的恐惧,
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在…在园中设宴取乐……”果然是他!我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纷乱的思绪。必须亲眼确认!我示意青禾噤声,悄悄下了凤辇,
借着月洞门旁嶙峋假山的掩护,屏息向内望去。眼前的景象,瞬间冲击着我的认知。
花园中心开阔的草坪上,铺陈着华贵的波斯地毯。珍馐美馔,金杯玉盏散落。
十数名衣着轻薄、容颜姝丽的美姬环绕着主位上的男人,或依偎劝酒,或轻歌曼舞。
丝竹之声靡靡,香风阵阵。而那个被众星捧月般的男人……一身玄色绣金蟠龙纹的亲王常服,
领口随意敞着,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墨黑的长发并未束冠,只用一根金环松松拢在脑后,
几缕不羁地垂落额前。他斜倚在宽大的软榻上,姿态慵懒恣意,一手执着金杯,
另一只手正轻佻地抬起一个美姬的下巴,引得那女子咯咯娇笑。
他脸上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甚至有些邪气的笑容,眼神迷离,仿佛沉醉在这无边春色里。
是殷玄。是记忆里那个荒淫无度、嚣张跋扈的摄政王。但……我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脸上,
钉在他那双看似迷离、实则深处如同寒潭般幽邃沉静的眼睛里!那双眼睛,
此刻正状似无意地扫过众美姬,扫过四周伺候的太监宫女,扫过……我藏身的假山方向!
那一瞬间的锐利,如同冰层下潜藏的刀锋,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陆沉舟!
咖啡馆里那个冷静、理智、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的男人!那张脸,那眉骨,那下颌的线条!
即使被长发和放浪形骸的姿态掩盖,即使他刻意模仿着殷玄的浪荡不羁,
骨子里的那种深沉和冷冽,骗得过别人,骗不过刚刚和他吵得掀翻屋顶的我!他在这里!
他真的成了殷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血液奔涌。找到了!
剧本里的另一个“玩家”!就在我心神剧震的刹那,园中异变陡生!“王爷!王爷息怒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靡靡之音。只见一个捧着酒壶上前伺候的小太监,不知怎的手一抖,
整壶滚烫的酒液“哗啦”一声,尽数倾倒在殷玄随意搭在软榻扶手的玄色衣袖上!刹那间,
丝竹声、调笑声戛然而止。整个御花园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美姬花容失色,
惊恐地缩成一团。那小太监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额头“咚咚咚”地猛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瞬间鲜血淋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该死!
奴才该死啊!”哭喊声撕心裂肺。按照“殷玄”那暴戾无常的性子,这小太监的下场,
几乎是注定的——杖毙,甚至更惨。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聚焦在主位那个男人身上。
只见“殷玄”——陆沉舟,缓缓坐直了身体。他脸上那副迷离醉态的笑容消失了。
被酒液浸透的玄色衣袖紧贴着手臂,他慢条斯理地,用另一只手,
一点点、一点点地将那湿透的衣袖从手臂上剥离下来。动作优雅,
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让人看不清他眸中的神色。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让整个御花园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他抬起眼,目光并未看向地上磕头如捣蒜的小太监,反而像是不经意般,
再次扫过我藏身的假山方向。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
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和审视。仿佛在说:看戏?看到我的“表演”了?然后,
他的视线才落回地上抖成一团的小太监身上。薄唇微启,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遍死寂的花园,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令人骨髓生寒的意味:“拖下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要动手了?要维持他暴虐的人设?那小太监……“杖二十。
”陆沉舟的声音接着响起,依旧平静无波,“长长记性。”“杖二十”三个字出口,
不仅是我,整个御花园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都为之一滞。地上磕头的小太监猛地顿住,
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血泪,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巨大的恐惧。
连他身边那些王府侍卫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王爷!”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
将那瘫软如泥的小太监拖了下去。杖二十?在等级森严、动辄杖毙的宫廷里,
这惩罚轻得简直像是一种……恩赐?或者说,敷衍?陆沉舟没有再理会那边,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任由内侍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一件新的玄色披风。他理了理衣襟,
目光状似无意地再次掠过假山的方向,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嘲弄。“扫兴。”他丢下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随即,他不再看任何人,大步流星地朝御花园的另一个出口走去,玄色披风在身后翻飞,
留下满园惊魂未定、面面相觑的众人。那背影,挺拔,孤绝,
与方才软榻上放浪形骸的姿态判若两人。像一头暂时收起爪牙、却依旧令人不敢直视的孤狼。
警告?试探?还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我靠在冰冷的假山石上,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
掌心一片湿冷。刚才那一幕,如同惊雷在脑海炸响。陆沉舟的眼神,那短暂的、冰冷的对视,
那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的“扫兴”二字……他看见我了。他一定也认出了我!
那个在咖啡馆里泼他咖啡的林晚!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也在伪装。
他撕了“暴虐”的剧本,却不得不披着“浪荡”的外衣。
他在向我传递一个信息——他并非剧本里那个不可理喻的疯子。那么,“合作”的念头,
是否也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悄然滋生?夜,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凤仪宫内殿,
只留了一盏如豆的宫灯。白日里御花园的喧嚣和那冰冷警告的眼神,在我脑海中反复交叠。
不能等!必须主动!萧太后的禁锢,柳如烟的虎视眈眈,
还有那个神秘莫测、操控着“天命”的国师……苏晚晚记忆里那杯冰冷的毒酒,
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陆沉舟,是唯一的变数,唯一的同盟可能。
可如何联系他?凤仪宫被看得死死的,如同孤岛。他身处旋涡中心的摄政王府,
更是龙潭虎穴。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紫檀木桌面上划过。
目光落在桌角那只用来插花的、细颈的素白瓷瓶上。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星,骤然闪现!“青禾,”我压低声音,唤来守在外间打盹的小宫女。
她揉着眼睛,怯生生地进来:“娘娘?”“取纸笔来。”我语气平静,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要最寻常的,宫女记账用的那种。”青禾眼中满是困惑,
但还是很快取来了粗糙的竹纸和一截炭笔。我铺开纸,深吸一口气,压下指尖的微颤。
不再模仿苏晚晚那簪花小楷的娟秀,而是用林晚最习惯的、带着棱角的笔触,
飞快写下几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力透纸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写罢,小心地吹干炭痕,
将纸条紧紧卷成细小的纸卷。然后,拿起那只细颈瓷瓶,拔出里面一支半枯萎的秋菊。
“青禾,”我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把这个瓶子,想办法送到摄政王府去。
就说……”我脑中飞快闪过御花园里那“杖二十”的画面,
“就说本宫感念白日里王爷在御花园……‘手下留情’,特以清供一瓶,聊表谢意。务必,
要送到王爷本人手中。”青禾捧着那轻飘飘却仿佛重逾千斤的瓷瓶,小脸煞白,
嘴唇哆嗦着:“娘…娘娘?这…这要是被太后娘娘或者柳贵妃知道……”“她们不会知道。
”我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安抚,“你是我的人,只能信我。
按我说的做,小心行事。记住,瓶子本身,比里面的东西更重要。
”青禾看着我眼中燃烧的火焰,那火焰驱散了她惯有的怯懦。她用力咬了咬下唇,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地点了点头,将瓷瓶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救命稻草,
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殿外的黑暗中。时间,在死寂和焦灼中缓慢爬行。
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桌上的宫灯灯芯噼啪爆出一个小小的灯花,
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几乎以为计划失败、青禾已被抓住时,
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猫儿走过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条缝,青禾闪身进来,
迅速关好门。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光。
她快步走到我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喘息:“娘娘!送到了!
奴婢…奴婢买通了一个在王府后角门当差的老太监的徒弟…那瓶子,混在一批新进的瓷器里,
送进去了!”“王爷…可有反应?”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青禾用力点头,声音更低了,
带着一丝不可思议:“那老太监的徒弟后来悄悄递话…说瓶子送到王爷书房时,
他正好在门外候着。听见里面…‘啪’的一声脆响!”“碎了?”我心头一紧。“嗯!
”青禾点头,“像是王爷失手打碎了。然后…然后里面静了好一会儿。
后来王爷唤人进去打扫,那徒弟偷偷瞄了一眼,说…说地上除了碎瓷片,
还有一小团被踩进墨迹里的、烧焦的纸灰!”成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
几乎要破膛而出!狂喜如同岩浆般奔涌!他看到了!他烧了那张纸条!他明白了!
纸条上只有五个字,是我用林晚的笔迹、简体字写下的,在这个世界如同天书:“合作?
子时。西角楼。”西角楼,是宫中西北角一处废弃的观星台,年久失修,人迹罕至。
那是苏晚晚记忆中,唯一一个可以暂时逃离无处不在的眼睛的地方。他在回应!
用打碎瓶子、烧毁纸条的方式回应!陆沉舟,他收到了!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子时将至,整个皇宫沉入死寂,只有远处更夫梆子空洞的回响,在森严的宫墙间游荡。
凤仪宫侧殿的小门无声开启。我换了一身青禾找来的、最普通的深青色宫女服,
用布巾包住了头发,脸上也蹭了些许灰尘。青禾紧张地守在门内,
小脸在昏暗的灯笼光下绷得紧紧的。“娘娘…千万小心…”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守好这里。
”我拍了拍她冰凉的手,不再犹豫,闪身融入殿外浓重的阴影里。夜风冰冷刺骨,
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刮过。我贴着高大的宫墙根,借着廊柱和花木的掩护,
在迷宫般的宫道间快速穿行。苏晚晚的记忆如同模糊的地图,指引着方向。
心跳声在耳边轰鸣,盖过了风声。每一次巡逻侍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都让我瞬间屏住呼吸,
将身体死死贴在冰冷的墙壁或假山石后,如同石雕。黑暗成了最好的掩护,
也放大了心底的恐惧。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终于,
穿过一片荒芜的、长满半人高枯草的花园,西角楼那破败的轮廓在黯淡的月色下显现出来。
一座孤零零的三层石台,飞檐残缺,石阶布满青苔,像一头蛰伏在宫墙角落、被遗忘的巨兽。
石阶入口处的阴影里,一道颀长的身影无声矗立。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唯有月光偶尔勾勒出他肩背冷硬的线条。他背对着我,望着远处黑沉沉的宫阙。是陆沉舟。
或者说,是披着殷玄这张人皮的陆沉舟。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孤身一人。我停下脚步,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冰冷的空气在两人之间流淌。夜风吹动他未束的长发,拂过玄色的衣领。
他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来了?”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废楼前格外清晰,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有属于陆沉舟的那种冷质感的穿透力。
不再是御花园里刻意伪装的浪荡轻浮。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喉咙口的紧涩,
迈步上前,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同样望着那片象征无上权力也象征无尽牢笼的宫殿群。
“不来,等着喝毒酒吗?”我的声音不高,带着林晚特有的直接和一丝嘲讽,
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没有伪装苏晚晚的怯懦。他缓缓侧过头。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清辉,
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锐利,
冷静,带着审视,还有一丝……咖啡馆里曾有的那种冰冷探究。
咖啡馆里那个冷血无情的投行精英陆沉舟,和眼前这个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殷玄,在这一刻,
诡异地重合了。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毫无笑意。“剧本?”他吐出一个词,
精准地刺中了核心。“《囚凰》。”我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避讳,
“你是注定被乱箭射死的摄政王殷玄。我,”我指了指自己,
“是那个被毒死的傀儡皇后苏晚晚。三集之内,我们必死无疑。”“三集?
”他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现代计量单位感到一丝荒谬,
但随即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你确定?”“苏晚晚的记忆里,死亡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还有……”我顿了顿,想起那个阴魂不散的国师,“那个装神弄鬼的国师,
一直在用天命恐吓她,暗示她的结局。”陆沉舟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国师?”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下去,“看来,
不只是我们两个‘演员’。”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他那边,
恐怕也遇到了“剧本”里的关键人物。“合作?”我直接抛出主题,
像在咖啡馆里谈一笔生意,虽然这“生意”赌的是命,“不然,各死各的?
”陆沉舟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正面对着我。夜风吹动我们单薄的衣袍。
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投下的阴影带着沉沉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在我脸上逡巡,
似乎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和风险。空气凝滞了几秒。“棋子,还是棋手?”他终于开口,
声音冷得像冰。不再是问句,而是直指核心的选择。“当然是棋手!”我毫不犹豫,
斩钉截铁。林晚骨子里从不甘于被摆布,“这破剧本,必须改!
”一丝极淡、极快的东西掠过他深沉的眼底。像是冰层下闪过一丝微光,快得无法捕捉。
他微微颔首,算是初步达成共识。“时间不多。”他言简意赅,“阻力。关键点。
”“萧太后,傀儡线。”我快速梳理,“她控制我,凤印给了柳如烟。国师是她的爪牙,
用天命洗脑。柳如烟是毒蛇,随时下口。”苏晚晚记忆里柳如烟那淬毒的眼神无比清晰。
“长公主殷玥。”陆沉舟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厌烦,“疯子。对殷玄有病态的占有欲。
兵权。”他吐出最后两个字,分量极重。长公主殷玥!
剧本里那个手握重兵、偏执疯狂的皇家女儿!她爱慕殷玄,爱得扭曲而致命。
她是陆沉舟维持“浪荡”人设最大的障碍,也是剧本后期推动“乱箭射死”结局的重要推手!
“还有幼帝。”我补充道,“名义上的皇帝。萧太后的终极傀儡。
”苏晚晚名义上的“儿子”,是萧太后权柄合法性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