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咖啡杯出现在我家玄关柜上时,旺财就开始不对劲。纯白色的骨瓷杯,
杯沿沾着一抹很淡的、豆沙色的口红印。是我男朋友陈锋带回来的。他说是公司下午茶,
多了一个,看杯子挺好看,就顺手拿回来给我。“你最近不是喜欢这种简约风嘛。
”他换着拖鞋,语气随意。我挺高兴,接过来,正想夸他有心。一直趴在地毯上打盹的旺财,
突然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的呜噜声。它是我捡来的土狗,黄毛,四蹄踏雪,
体型不小,但性格一直温顺得像块没脾气的抹布。这反应,前所未有。“旺财?
”我疑惑地叫它。旺财没理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咖啡杯,尾巴绷得笔直,
浑身的毛似乎都微微炸开了。它站起来,绕着陈锋的脚边走了两圈,鼻子使劲嗅了嗅,
然后猛地冲那个咖啡杯龇了龇牙,发出一声短促又凶狠的“汪!”陈锋吓了一跳,
皱眉训斥:“旺财!发什么神经!找揍是不是?”旺财被他一吼,缩了一下,
但那双湿漉漉的棕色眼睛还是固执地、带着某种强烈情绪地盯着那个杯子,又看看我,
喉咙里持续着压抑的咕噜声。像在警告。我心里咯噔一下。旺财这反应太反常了。
它从不乱叫,更不会对家里的东西露出攻击性。陈锋看我脸色不对,
伸手想揽我肩膀:“怎么了?一只狗瞎叫唤,别在意。估计是闻到什么陌生气味了。
”我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他的手,拿起那个咖啡杯,凑到鼻子前仔细闻了闻。
除了残留的咖啡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点气息,就是一股很常见的、带着脂粉气的女香。
这味道……我好像在陈锋外套上闻到过几次。他说是公司新换的香氛。旺财还在呜咽,
用爪子扒拉我的裤腿,仰头看我,眼神焦灼。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毫无预兆地砸进我脑子里:它是不是在告诉我,这个杯子……有问题?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陈锋睡得很沉。旺财趴在我床边地毯上,下巴搁在前爪上,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一直看着我。我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旺财对着杯子龇牙的样子,
还有陈锋外套上那挥之不去的香水味。我们在一起三年,感情一直稳定。陈锋工作体面,
对我也算体贴。结婚似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旺财的反常,像一根细小的刺,
扎进了我平静的生活里。第二天是周六,陈锋说公司临时有事要加班。他出门后,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个被洗干净放在茶几上的白瓷杯,发呆。旺财凑过来,
把毛茸茸的大脑袋搁在我膝盖上,轻轻蹭了蹭。我低头看它:“旺财,
你昨天……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那个杯子怎么了?”旺财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嗯”,
尾巴小幅度地摇了摇,眼神专注。“你是觉得……那个杯子不是公司下午茶的?
”我试探着问。旺财的尾巴摇得更欢了点,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那……是别的女人给他的?”旺财突然站起来,两只前爪搭上沙发,
凑近我的脸,非常短促、非常用力地“汪!”了一声。像是在说:对!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我手脚冰凉。这太疯狂了。
我居然在试图跟我的狗讨论我男朋友是否出轨?可旺财的反应,
又如此清晰地指向那个唯一的答案。我需要证据。不能仅凭一只狗的“暗示”就判陈锋***。
我想了想,把旺财带到陈锋的书房。陈锋有个习惯,重要的东西都锁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里,
钥匙……就藏在书架第二排那本厚厚的《资本论》书脊夹层里。这是我以前无意中发现的,
当时只觉得他藏钥匙的方式有点好笑。“旺财,”我指着那个抽屉,“帮我找找,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比如,别的女人的东西?”我其实不抱希望。
让狗找东西?听起来更荒谬了。旺财歪着头,看看抽屉,又看看我。它跳起来,
前爪扒在书桌上,鼻子在抽屉缝隙处使劲嗅了嗅,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然后,
它跳下来,跑向书架,精准地停在第二排,用爪子扒拉那本《资本论》,还回头看我,
眼神亮亮的。我走过去,抽出那本砖头一样的书。果然,钥匙卡在书脊的夹层里。
我拿出钥匙,手有点抖。打开那个带锁的抽屉。里面很乱,
文件、旧手机、几盒没拆封的保险套我们一直用我买的牌子、还有……一个丝绒小盒子。
我的心猛地一沉。戒指?我颤抖着打开盒子。不是戒指。
里面静静躺着一对小巧精致的珍珠耳钉。款式很优雅,一看就价值不菲。这不是送给我的。
我从不戴耳钉,我耳洞早长死了。而且,这种风格,也不是我喜欢的。盒子里没有发票,
但底部贴着一张不起眼的小标签,
印着一家本地很有名、价格也很“有名”的首饰定制工作室的Logo。旺财凑过来,
鼻子嗅了嗅那个丝绒盒子,然后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同情的忧虑?
它低低地“呜”了一声,用脑袋轻轻顶了顶我的手臂。像是在安慰。证据确凿。
陈锋真的在外面有人了。他甚至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准备送给对方。我瘫坐在椅子上,
浑身发冷,胃里翻江倒海。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又被我死死憋回去。为这种***哭?
不值得。旺财安静地趴在我脚边,温热的身躯紧贴着我冰凉的小腿,
传递着无声的陪伴和力量。我没有立刻发作。哭过之后,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三年感情喂了狗哦不,旺财比陈锋强一万倍,但该算的账,一笔也不能少。
我先是联系了做私家侦探的朋友大学同学,欠我个人情,
把陈锋的基本信息和那家首饰店的名字给了他。重点查他最近几个月的开房记录和大额消费,
特别是那家店。然后,我花了点时间,把我和陈锋的共同财产理了一遍。
房子是他父母早些年全款买的,只写了他的名。我们没结婚,这房子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车是贷款买的,他付的首付,车贷一直是我在还。存款大部分在我卡里,
因为他说我管钱更细心。呵,原来早防着我呢。侦探朋友效率很高,三天后就发来了资料。
照片拍得很清晰:陈锋搂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肩膀,走进一家高级酒店。那女孩侧脸很漂亮,
身上那件连衣裙,
是陈锋上个月用“项目奖金”给我买的那条的同款不同色当时他说只有这个颜色了。
还有一张珠宝店的消费凭证,日期正是他拿回咖啡杯的前一天,金额刺眼,
购买物品:珍珠耳钉一副。最讽刺的是,那家首饰店就在他公司楼下。而那个咖啡杯,
是那家店VIP休息室的专用杯具。侦探朋友特意去确认过。真相大白。
咖啡杯是那个女人用过的。香水味是她的。耳钉是买给她的。开房记录厚厚一沓。
他甚至用给我买礼物的借口,给小三买了同款衣服!我把所有证据打印出来,
连同那个丝绒盒子、那个洗得干干净净却无比讽刺的白瓷杯,一起放在茶几上。然后,
我平静地给陈锋发了条信息:“回来一趟,有事谈。”陈锋进门时,
脸上还带着点不耐烦:“什么事啊这么急?我晚上还约了……”话没说完,
他看到了茶几上的东西,脸色瞬间变了。“小雨,你听我解释……”他快步走过来,
语气慌乱。“解释?”我打断他,拿起那叠照片甩在他面前,
“解释你怎么用给我买裙子的借口,给她买了同款?解释这个杯子?解释这对耳钉?
解释你刷着我的副卡他工资卡绑定的副卡在我这,额度不高,他平时零花用,
带她去开房?”我指着那个白瓷杯:“旺财都比你诚实。它至少知道,脏东西不该带回家。
”陈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那些铁证,哑口无言。
他大概想破头也想不通我是怎么发现的。“我们完了,陈锋。”我的声音异常平静,
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的失望和心死,“现在,算账。”“第一,车贷这大半年是我在还,
一共四万八,转账记录都在这。钱还我。”“第二,你副卡这两个月在她身上的消费,
三万二,明细在这。钱还我。”“第三,我的东西,今天之内搬走。你的东西,
我会打包好放门口,明天之前拿走。否则,我让旺财帮你处理。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蹲在我脚边,正虎视眈眈盯着陈锋的旺财。旺财很配合地,
冲着陈锋的方向,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咆哮。
陈锋被旺财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脸上青白交错,有愤怒,有难堪,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他大概从没想过,那个温顺听话的沈小雨,会变得如此强硬。“沈小雨!你至于吗?
就为了条狗瞎叫唤,你就查我?我们三年感情!”他试图用感情牌挽回,
或者至少占据道德高点。“至于。”我斩钉截铁,“不是旺财叫唤,是你做的事恶心。
三年感情?在你把别的女人的咖啡杯带回来,还骗我说是公司下午茶的时候,
这感情就一文不值了。”“钱,一分不能少。三天之内打我卡上。不然,
我不介意把这些精彩照片打包发给你爸妈、你同事,还有你那位真爱小姐的亲友圈欣赏一下。
”我晃了晃手机,“你知道我说到做到。”陈锋死死瞪着我,眼神像淬了毒。
他大概想扑过来抢手机,但忌惮地看了一眼随时准备扑起的旺财,最终没敢动。“算你狠!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车是他的名字,但贷款没清,
他暂时还得开和手机,摔门而去,连那个装着耳钉的丝绒盒子都没拿。
巨大的摔门声在房间里回荡。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刚才的强硬像一层盔甲,此刻碎了一地,露出里面千疮百孔的脆弱。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旺财立刻跳上沙发,用它毛茸茸、暖烘烘的身体紧紧挨着我,
把湿漉漉的鼻子凑到我脸上,轻轻地、一下下地舔掉我的眼泪。
喉咙里发出安慰的、细细的“呜呜”声。它不会说话,但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在说:别怕,
我在。我抱着它,把脸埋进它厚实的颈毛里,哭了个昏天暗地。为逝去的三年,
为喂了狗的真心,也为自己这份迟来的清醒。和陈锋分手的过程,比我想象的顺利,
也比我预想的更伤元气。他大概也怕我真把事情闹大影响他的工作和“真爱”,三天后,
钱一分不少地打到了我的卡上。他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我找了个大纸箱胡乱塞进去,
扔在了楼道垃圾桶旁边,眼不见为净。房子是租的,签了一年,还有三个月到期。
我付了一半押金。看着这个曾经充满“家”的幻影的空间,
每一处都残留着陈锋的痕迹和背叛的气息,我实在无法再待下去。跟房东沟通,押金不要了,
提前解约。打包行李的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之一。失恋的痛苦像潮水,
总在深夜毫无防备地涌上来,把人淹没。白天强撑着收拾,晚上抱着旺财默默流泪。
旺财成了我唯一的支柱。它似乎完全理解我的悲伤。我哭的时候,它就安静地趴在我身边,
用身体温暖我。我发呆的时候,它会叼来它最喜欢的橡胶骨头,笨拙地拱到我手里,
试图逗我开心。我收拾东西累得瘫坐在地时,它会把它的水碗叼过来,放在我面前,
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我。它的眼神干净、纯粹,充满了无条件的依赖和担忧。
好像在说:别难过,你还有我。这份沉默却无比厚重的陪伴,
让我破碎的心一点点被粘合起来。我带着旺财,
搬进了一个离市中心稍远、但更安静也更便宜的小一居室。新家很小,但朝南,阳光很好。
我用剩下的积蓄简单布置了一下,添置了舒适的沙发和一张大工作台。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开始。工作也辞了。之前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加班是常态,压力大,
收入也就那样,还受够了办公室政治。现在孑然一身,反而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我从小喜欢做手工,尤其是烘焙和各种小点心。
朋友都说我做的曲奇饼干、雪花酥好吃到能开店。“要不……试试?
”我看着趴在窗边阳光下打盹的旺财,自言自语。旺财耳朵动了动,睁开眼,朝我看过来,
尾巴在身后悠闲地扫了扫地板。“你也觉得可以,对不对?”我走过去,揉了揉它的大脑袋。
它伸出舌头,热情地舔了舔我的手心,像是在盖章认证。说干就干。
我注册了一个小小的线上工作室,名字就叫“旺财的零食铺子”。
手工制作的各种无添加小零食:曲奇、牛轧糖、雪花酥、磨牙棒这个专门给旺财试吃过,
用料实在,包装也设计得清新可爱。启动资金有限,推广主要靠朋友圈和几个本地生活平台。
生意一开始自然冷清。但我也不急,每天就在这小小的、充满阳光的厨房里忙碌,烤饼干,
熬糖浆,研究新配方。旺财成了我的首席试吃官兼质检员。每做出一个新口味或者新批次,
我必定先掰一小块给它。“旺财,尝尝这个新配方曲奇,黄油减了5克,加了点海盐,
感觉咋样?”旺财会非常认真地咀嚼,小表情严肃得像米其林评审。如果它吃完后,
眼睛亮亮地看着我,尾巴摇得像螺旋桨,还试图用爪子扒拉我手里的袋子,
那就说明:这个好!可以卖!如果它只是敷衍地嚼两下就吐掉,
或者吃完后兴趣缺缺地趴回去,那这个配方就立刻被我打入冷宫。它的舌头,
比任何精密仪器都灵敏可靠。靠着这份“狗体质检”,我的小零食口碑竟然慢慢积累起来。
回购的客人越来越多,评价都是:“用料太足了!甜度刚好不腻!
”“我家挑嘴的狗子都爱吃!难得!”“包装好可爱,送朋友特有面子!
”“旺财的零食铺子”渐渐有了点小名气。订单开始多起来,我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
有一天,我在打包订单,旺财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玩一个空纸箱。我看着它,
突发奇想:“旺财,你说,我们要不要搞个直播?现在不是很流行吗?
让大家看看我们的制作过程,多放心啊!”旺财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我,歪了歪脑袋。
“直播!就是对着手机镜头,***活,你……嗯,你就负责在旁边卖萌,当个吉祥物!
怎么样?”我比划着。旺财似懂非懂,但听到“卖萌”和我的兴奋语气,它站起来,
走到我腿边蹭了蹭,尾巴摇着,像是在说:行吧,你高兴就好。第一次直播,我紧张得要命。
架好手机,对着料理台。镜头里只有我的手和台面材料。
我磕磕巴巴地介绍今天要做的是海苔肉松牛轧糖。“首先,我们把黄油融化……呃,
要小火……然后放棉花糖……”我手忙脚乱。直播间里稀稀拉拉几个人,评论也没几条。
就在我尴尬得想关掉直播时,旺财晃悠着进来了。它好奇地凑到镜头前,
毛茸茸的大脸盘子瞬间占据了半个屏幕。“哎呀旺财!别挡镜头!”我小声驱赶。
旺财不理我,它被台面上我切好准备裹糖的肉松吸引了。它伸出鼻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弹幕突然多了起来:哇!好大的狗狗!金毛吗?脸好圆好可爱!它在干嘛?
想偷吃吗?哈哈哈!主播,你家狗叫什么呀?我赶紧把旺财拉开一点:“它叫旺财,
是我们铺子的首席质检官。大家看,连它都忍不住想偷吃的肉松,品质绝对过关哦!
”旺财被我拉开,有点不满,但听到我说它名字,又对着镜头“汪”了一声,好像在打招呼。
弹幕瞬间炸了:啊啊啊它叫了!好萌!旺财:我才是老板!质检官大人好!
主播,能让旺财再尝一块肉松吗?想看!我哭笑不得,但还是拿了一小撮肉松,
放在手心,递到旺财嘴边:“喏,再给你尝一口,就一口啊,待会还要做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