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裹着细雨,将乌篷船笼作一团青影,仿佛给这艘小船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萧小墨扒着船帮探头张望,虎头鞋在甲板上印出个小泥印子,他嘟囔着:“这雾可真大,啥都看不见,要是能像猫儿一样,夜里也能瞧得清清楚楚,那该多好。”
忽见舱帘轻动,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指尖捏着半块荷花酥。
那手纤细修长,指甲微微泛着粉色,像是精心修饰过一般。
“小馋猫,可是寻这个?”
清泠女声惊得萧清漓握紧剑柄,她警惕地盯着舱内,生怕又冒出个敌人。
舱内转出个素衣女子,云鬓斜绾木簪,发丝如瀑布般垂下,腰间悬着柄无鞘铁剑,剑柄上刻着几道奇怪的符文。
最奇的是她足踝系着串青铜铃,行动间却寂然无声,仿佛那铃铛只是个摆设。
萧小墨鼻尖微动,忽然展颜:“姐姐用的沉水香,和娘亲妆奁里的一般味道!”
他眼睛一亮,蹦跳上前,竟不认生地接过糕点,一口咬下去,嘴里还含糊不清地说:“真好吃,和娘亲做的一个味儿。”
萧清漓慌忙去拦,却见女子翻腕亮出块玉佩——沧溟剑派掌门令!
“漓姑娘不必惊惶。”
女子指尖拂过玉佩裂纹,那裂纹像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三年前令尊助我诛杀黄河五鬼,这船便是酬礼。”
她声音柔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兽。
江风骤急,渡口传来隐约哨声,像是追兵又来了。
素衣女子忽扬手甩出缆绳,绳头铁钩如活物般缠住礁石,那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江湖老手。
萧小墨看得真切,那绳纹竟是反着编的,暗合沧溟派“逆浪诀”的手法,他不禁咋舌:“哇,姐姐这手法,厉害得很呐!”
“坐稳了。”
女子振袖挥桨,乌篷船如离弦箭矢逆流而上,船身在江水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浪花,像是在和江水赛跑。
萧清漓搂紧弟弟,瞥见舱内小几摆着未竟的棋局,残局走势赫然是爹爹独创的“沧溟十九变”。
她心中一震,这女子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沧溟派的秘事?
追兵叫骂声渐远,萧小墨忽然指着江面惊呼:“鲤鱼打挺!”
但见浊浪间隐现数道黑影,竟是九幽阁水鬼持分水刺袭来。
素衣女子轻笑一声,铁剑拍向船舷。
“咚——”闷响震得萧小墨捂住耳朵,却见江底浮起团团黑影。
原是潜伏的江豚被声波惊动,竟将水鬼撞得东倒西歪,像是被一群顽皮的孩子恶作剧了一番。
女子趁机撑篙转向,乌篷船拐进支流芦苇荡,芦苇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他们欢呼。
“此去金陵三日水路。”
女子往炉膛添了把艾草,青烟袅袅驱散潮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
“漓姑娘可愿听段《广陵散》?”
她手指轻抚琴弦,调了调音,琴声乍起,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
琴声乍起时,萧小墨正把玩着舱角鱼篓。
忽觉篓中隐有蓝光,伸手探去竟摸出颗鸽卵大的明珠。
珠内似有活物游动,细看竟是条通体透明的蜉蝣,像是被困在了珠子里。
“这叫水月蛊,生于云梦大泽。”
女子琴音未乱,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小公子若喜欢,便拿去照个亮儿。”
她继续弹着琴,手指在琴弦上舞动,像是在跳一支优雅的舞蹈。
萧清漓心头剧震——云梦巫教避世百年,怎会与爹爹有旧?
待要追问,却见弟弟举珠对着烛火细瞧,那蜉蝣在光晕中化作莲花虚影,舱壁顿时显出道道荧光纹路,像是隐藏的密码被激活了。
“星图!”
萧小墨雀跃着去够舱顶,“这颗是摇光,那颗像小杓子……”话音戛然而止。
萧清漓顺他目光望去,但见北斗第七星位置,荧光勾出个模糊的“九”字,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素衣女子忽然按弦止音,腕间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夜子时过鬼见愁,两位切记莫揭帘观望。”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严肃。
“说罢抛来件鲛绡衣,“给小公子裹上,江心寒气伤身。”
梆子声遥遥传来,像是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萧小墨忽觉眼皮发沉,蒙眬间见阿姐对着星图比划剑招,那轨迹竟与爹爹教的入门式暗暗相合。
他想开口提醒,却被江涛声卷入梦境,梦里似乎又回到了沧溟山庄,娘亲正在院子里教他认星星,爹爹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暗流在船底打了个旋儿,带起缕猩红布条——正是九幽阁杀手蒙面的残巾,随着江水漂远,仿佛在诉说着这场逃亡还未结束,危险仍在暗处潜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