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轩踏进太医院朱红色大门时,十八双眼睛如刀剑般刺来。
他下意识要低头,却想起女帝"以真面目行医"的旨意,硬生生抬起下巴。
束发的玉冠压得头皮发紧——这是今晨太女特意遣人送来的,说是男儿戴冠才不算违制。
"柳太医,您的诊室在偏厅。
"引路的小药童憋得满脸通红,显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史无前例的男太医。
偏厅原是堆放药材的库房,此刻勉强摆了张诊案。
柳明轩刚触到落满灰尘的脉枕,门外突然传来尖利的嗤笑:"姐妹们快看,这就是能起死回生的神医?
"三名着正六品官服的女医堵在门口,为首的方脸女子腰间金鱼袋晃得刺眼。
"下官方静,太医院左院判。
"她故意将"下官"二字咬得极重,"奉院使之命,特来请教柳太医《黄帝内经·灵枢》经脉篇。
"这是明目张胆的刁难。
柳明轩看见她们袖中露出的银针寒光——若答不上来,恐怕就要"当场讨教"针灸技法了。
"方大人既然考校..."柳明轩突然抓起案上桃木镇纸,闪电般刺向方静手腕,"可知手厥阴心包经异常时,劳宫穴当有何种反应?
"方静踉跄后退撞翻药柜,满室响起瓷瓶碎裂声。
她握着手腕满脸惊骇,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文弱的男子竟真通医术。
"柳明轩!
你竟敢——""吵什么?
"清冷声音自廊外传来。
众人慌忙跪倒,只见太女披着杏黄斗篷立在阶前,苍白的脸上己有了血色。
她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忽然轻笑:"方院判的鱼袋该换了,本宫瞧着颜色旧得很。
"方静顿时面如土色——金鱼袋乃五品以上官员信物,这话分明是警告。
待众人退下,太女忽然咳嗽起来。
柳明轩急忙扶住她,指尖触到脉象时瞳孔骤缩:"殿***内余毒未清,怎可冒雨出行?
""本宫若不来..."太女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绢,"明日早朝,御史台联名弹劾你的折子就会堆满母皇的案头。
"她展开圣旨,朱砂御印刺得柳明轩眼前发晕——竟是特许他参与明日会诊北境瘟疫的诏书!
窗外惊雷炸响,柳明轩这才发现太女肩头早己湿透。
他鬼使神差地解下外袍想为她披上,却在碰到杏黄斗篷的瞬间僵住——按律,男子私触皇室衣冠属大不敬。
"柳卿。
"太女却主动裹紧那件带着药香的官服,"你可知为何满朝文武怕你入太医院?
"她指向宫城方向,"朱雀大街第三座宅子,住着当年被革职的男太医之后。
八十老妪至今仍在门口挂罪臣之家的牌子。
"雨幕中传来打更声,柳明轩忽然想起今早父亲被勒令闭门思过的消息。
他取银针的手微微发抖,却在太女平静的目光中渐渐稳住。
三根银针精准刺入风池、大椎二穴,最后一针悬在百会穴上迟迟未落。
"殿下..."他声音沙哑,"此番瘟疫来得蹊跷。
西城患者与您症状相同,都伴有指尖发黑的异状。
"太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针尖在百会穴上划出血丝。
"柳明轩。
"她眼底闪过寒光,"若明日会诊有人阻你,就往死里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