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牛家的独子刘五郎,是个老实孩子。
刘宴平这回有意带着他一起垒这个土炕,五郎也不负他的期望,把学东西看得比自身力气重要,肯下功夫。
没一天时间,他就垒好了村正家这个土炕。
“先生上去坐坐,看看可暖和吗?”
刘牛激动不己,因为炕烧起来没多久,整个屋子都暖和了不少。
他一向自豪的就是自己先生的身份,乐得牙不见眼:“你小子这样孝顺,日后就算我家的儿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嘛!
你父亲走了,我便替他……”村正说个没完,兀自感动着,刘宴平心里却是盘算着怎么推广营销了。
一连几天,远近十里八里,家里有点儿条件的殷实人家,都被刘宴平和五郎赶着牛车,拉到了元宝村,一来就往村正家里钻,半天不愿回去。
刘宴平也是管接不管送,这些人有的头一日来过,第二日还要来,双脚走着来,且还带着老婆孩子。
时不时的,刘宴平就撺掇着村正讲一讲:晚上暖和不暖和,老腰老腿还疼不疼?
首到他和刘五郎接下了好几家的订单,村正才发觉上当了:给人打了个大广告。
一个土炕一百文,包工不包料,黄土得自己挖好,沙土黑土都不能用。
这笔钱可是够让人肉疼的,按此地的物价,一文钱就够买一个大大的白面饽饽,可是十里八乡谁不是过年才吃白面?!
刘宴平家卖了一亩地,也才得了五百文,够他们姊弟几个过活好几个月。
“行!
我哥俩自己在家试了!
怎么垒都塌,要不就是不通气。
一百大钱我出了!”
说话的是邻近的银柳村一个木匠把式,老柳。
木匠可是个要本事的活,众人一看他都不成,自己垒一个的心思就歇了大半。
出的起钱的还是少数,其中大半都是给儿子娶亲,在新房里垒上一个。
刘宴平拿着小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两天一个炕,订单一下子排了一大串。
他和五郎相视一笑:“开干!”
五郎主要出力,在技术上一窍不通,因而他只分两成与他,但这也比寻常做苦力,一日西五个大钱好得多。
三妹高兴的不得了,日日给他备上干粮,还把粟米粑粑都让给他吃,几个小的只能喝稀的。
这样的温情,是他许久未感受过的。
在他看来,自家这几个孩子都对他有大恩,他小时候比他们淘气多了。
刘宴平在第一个订单完工时,就拿了一小袋白面回去。
“你们都在长身体,吃不饱可不行,日后二兄都与你们买白面吃。”
几个小的从小到大没怎么吃过白面,头一锅饽饽出锅时,都不敢下嘴。
这里的饽饽是一种没发酵的面,在石板上烤制而成,因而不厚。
油和盐更是珍贵的物什,盐虽日日离不了少少吃一些,油却三五日不见一滴。
为了这袋子白面,三妹才拿出猪油罐子,堪堪挖了一小勺,几个小的围着石板流口水。
刘宴平却无意与他们分享下一顿刚出锅的饽饽,第二天早上依旧拿着干粮走了。
银柳村临近大道,村子又大,猎户多,所以比元宝村富裕一些。
一个月的推广见成效,几乎一半人家都要垒火炕以备过冬。
他和五郎连着干了一个多月,五郎多次提出一天就能干完一家,但他却不想累坏了人。
临近村子偷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漫长的冬季也要到了,这笔买卖可以慢慢干。
在银柳村的村正家这一日,刘宴平喝上了酒。
两个村子向来处处比较,银柳村是要强的,村正便不甘心这回让元宝村的村正出尽了风头,所以拿出白面和米酒来招待。
这里的人不会发酵,饽饽总不如馒头。
因喝了酒,又落了雪,便索性休息一日。
等第二日刘宴平再回家,便瞧见自家大姐来了,做了杂面素馅饽饽。
“长姐来了!”
刘宴平很是惊喜:“我叫西郎跑一圈,割些肉来!
素饽饽的哪里就好吃了?”
自己穿过来之前原主大病一场,虽是三妹日夜无休的照顾,但大姐是头一个不放弃他的,卖地也要给他看病抓药。
刘大姐见了自家弟妹虽高兴,却并不松懈,皱着眉头:“你瞧瞧你如今,刚挣了几个钱是好,可是这也太祸祸了!
这几个小的心里也是没数,一袋子白面十几个大钱,竟两三天快吃光了!”
三妹站在一旁又羞又怕,若说这个家谁的权威最高,那自然还是大姐。
二兄虽英明神武的挣了钱,可是日日的白面吃的他们心里也慌,在他们心里二兄便是孩子王一般,如今大姐归来,个个自然都打蔫了。
“我问你,盖房子的事先不提,你自家如今都十七了,怎么打算?
村子里比你小两三岁的都成家了。”
在农家人看来,成亲要趁早,手里有了钱就抓紧给孩子办事。
因为临近的适龄少男少女是有数的,谁剩下了谁不好办,弄不好要打光棍。
光棍多半没有好下场,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也没有个人在意。
所以刘大姐这是真的愁,才不顾婆婆的絮叨看管,又跑回娘家。
刘宴平却是满不在乎,依旧拿了钱给西郎去买肉:“长姐莫急,盖房子的钱我己攒够,咱们明日就盖。”
这可是语出惊人了,一听这话,刘大姐吓得险些没晕过去。
“明日?”
玩笑!
真是玩笑。
爹娘攒了十几年的钱,到她快十岁上才盖了新房,银钱不够,用料不好,没十年便塌了……她虽知道自家弟弟这几日是挣了些钱,但说白了还是出苦力,况且她嫁到了远一些的大吉村,只听说是与村正家郎君合伙干的,哪里晓得挣了多少。
“是啊,我攒了一千五百个大钱,预备请人盖五间砖房,方便烧炕。”
刘宴平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刘大姐肉馅饼都没吃几个。
临走三妹用草绳给她拴了剩下的一斤肉,与她拎回去,她嘴里却念叨着:“我得去给爹娘上坟。”
走到门口又回来:“二郎啊,不然房子开春了再盖吧,过几日落了雪可怎么好?
再说了,爹娘还不知道嘞。”
刘宴平却摇头:“就是为了冬日里暖和,才要早盖。
倒是长姐,不如等盖好了再与咱爹娘说去吧,免得他们白高兴一场。”
“混说什么!
我今日就说去!
正好把这肉也供一供。”
刘大姐挺着腰板走了,又嘱咐:“我过几日就张罗人给你说媒。”
刘宴平是想反驳,可是他也知道这是长姐的心病,见她高兴,只得由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