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
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擦不干净的旧抹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聂天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美利坚，加里市。
洛杉矶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
一个典型的美利坚铁锈带小城。
离洛杉矶很近，离天堂却很远。
贫穷、破败、犯罪，如同附骨之疽，深深啃噬着这座城市的血肉。
三三两两的老黑聚在街角，眼神游离，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戾气。
聂天低着头，尽量避开他们的目光，只想快点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出租屋。
来美利坚已经两年了。
为了生存，他不得不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落脚。
没有合法身份，他只能在华人餐厅里打黑工，每天重复着洗碗、跑堂的枯燥工作。
餐厅油烟呛人，老板刻薄寡恩，工友们也大多是和他一样的偷渡客，彼此之间充满了戒备和疏离。
但他咬牙坚持着，因为他心中有一个信念，一个支撑他在这异国他乡苦苦挣扎的理由——柳妍。
想到柳妍，聂天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今天是周六，按照约定，晚上他会和柳妍视频通话。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容，哪怕只是隔着冰冷的屏幕。
出租屋就在前方，那是一栋摇摇欲坠的二层小楼，外墙的油漆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水泥。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廉价香烟的味道。
聂天熟练避开楼梯上缺损的台阶，快步走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简陋得不能再简陋。
墙壁泛黄，墙角还有发霉的痕迹。
这就是聂天在美利坚的“家”。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脏乱，聂天终于感到一丝放松。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他顾不得休息，熟练拨通了柳妍的号码。
嘟……嘟……嘟……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柳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清脆而略带一丝冷淡：“喂，哪位？”
“妍妍，是我，聂天。”聂天语气中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激动。
“聂天？”柳妍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疏远而客气，“有什么事？”
聂天愣住了，柳妍的语气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以前，她总是亲昵地叫他“阿天”，语气也总是温柔而充满依赖。今天，她的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冰，让他感到陌生而遥远。
“妍妍，今天周六啊，我们不是约好晚上视频吗？”聂天试探着问道，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视频……还是算了吧。”柳妍的声音依旧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算了吧？为什么？”聂天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聂天，我们分手吧。”柳妍的声音清晰而决绝，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斩断了聂天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分手？妍妍，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聂天心如刀绞，他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
“不是你做得不好，是你做得太好了。”柳妍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语气冰冷得让人心寒，“你为了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你。但是，感激不是爱情，我们之间，不合适。”
“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相依为命，怎么会不合适？”聂天连珠炮似的反问，他无法理解柳妍的逻辑，更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理由。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柳妍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聂天，你能不能现实一点？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世界已经变了，我们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
“可是我们……哪里变了？”聂天茫然问道。
“我变了，你没变。”柳妍毫不客气地回怼，语气中充满了优越感，“我已经是哈佛大学的毕业生了，未来的路还很长，有很多选择。而你呢？还在美利坚打黑工，每天为了生存而奔波。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哈佛大学……所以，你是因为我没有出息，才要和我分手？”聂天终于明白了柳妍的意思，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痛，一股巨大的悲凉感涌上心头。
“呵呵……”柳妍轻蔑地笑了笑，“聂天，你看看你现在的生活，每天打黑工，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我不想过这种看不到未来的生活，我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幸福……所以，你的幸福就是离开我，和一个更有出息的人在一起？”聂天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你可以这么理解。”柳妍的语气冷酷而无情，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愧疚，“聂天，我们好聚好散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说完，柳妍就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嘟嘟嘟的忙音，在空旷的出租屋里回荡，如同死神的叹息，宣告着聂天爱情和希望的终结。
聂天呆呆地拿着手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在床上。他感觉自己的世界瞬间崩塌，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化为了泡影。
为了供柳妍出国留学，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省吃俭用，拼命打工，甚至不惜冒着被遣返的风险，偷渡到美利坚打黑工。
他以为，只要努力付出，就能给柳妍更好的生活，就能和她一起走向美好的未来。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击。
柳妍成功了，她考上了哈佛大学，成为了她口中的“高材生”，而他却依旧在泥潭里挣扎，看不到任何希望。
“追求幸福的权利……吗？”聂天喃喃自语，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为了柳妍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就不是在追求幸福吗？
难道他的幸福，就应该被柳妍随意践踏和抛弃吗？
他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周六晚上，原本应该是他和柳妍甜蜜约会的日子，现在却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冰冷的出租屋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凄凉和空虚，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般。
聂天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一瓶廉价的威士忌，猛地灌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辣往下烧，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精麻痹着他的神经，却无法麻痹他的痛苦。
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和柳妍在孤儿院相遇，青梅竹马，相依为命，一起度过了无数艰难困苦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彼此最温暖的港湾。他们曾约定，要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可是，誓言终究抵不过现实的残酷。柳妍变了，变得他不再认识，变得冰冷而陌生。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聂天抱着酒瓶，痛苦呜咽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倒头睡去。
迷迷糊糊中，聂天做了一个梦。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败而死气沉沉的房间。房间的墙壁布满了裂缝，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砾和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
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仿佛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聂天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他好奇自己这是在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从身后传来，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聂天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下一秒，他看到一个恐怖的景象。
一头只剩下上半截身体的丧尸，拖着腐烂的身躯，张牙舞爪朝他扑过来。
丧尸的眼睛空洞而血红，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嘶吼，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迹。
聂天吓得魂飞魄散，他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根本无法动弹。
丧尸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扑到了他的面前，伸出腐烂的手爪，朝着他的脖子抓去。
“啊——！”
聂天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跳剧烈，冷汗浸湿了后背。
茫然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周围的一切都和梦中截然不同。
“原来是做梦……”聂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庆幸不已。
回想起梦中那头恐怖的丧尸。
那凄厉的嘶吼声，那血红的眼睛，那腐烂的手爪……
聂天不由感慨。
“这场噩梦，未免也太真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