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毒蛇般钻入鼻腔，乔念安的白大褂口袋里，手机在持续震动。
第七个未接来电闪烁在屏幕上，备注是"省电视台记者"。
她盯着洗手池里泛着血沫的棉球，镜中人眼窝深陷，睫毛上还沾着干涸的泪痕。
三个小时前，那场失败的心脏搭桥手术仍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
无影灯下，患者的心脏在她掌心停止跳动时，心电监护仪的长鸣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但没人知道，麻醉记录单上本该是2mg的剂量，在事后的报告里变成了5mg。
"乔医生，院长叫你去办公室。
"小护士探进头，欲言又止的眼神像根刺。
走廊尽头，家属举着横幅的哭喊穿透隔音门："杀人庸医！
还我丈夫命来！
"乔念安扯下胸前的名牌，金属扣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三个月后，云汐镇的咸腥海风裹着细碎的贝壳，扑在乔念安滚烫的脸颊上。
她拖着破旧的行李箱，在渔市的喧闹声中穿行。
褪色的招牌写着"云汐卫生院"，玻璃门上贴着招聘启事，墨迹被海风侵蚀得模糊不清。
"要找工作？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乔念安转身，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白衬衫第二颗纽扣系得规规矩矩，手里捧着本边缘卷边的《海洋生态监测手册》，腕间戴着块老式机械表，表盘上布满海水腐蚀的痕迹。
"我叫沈星河，这里的临时管理员。
"他弯腰捡起她掉落的钢笔，指尖掠过笔身上刻着的"JN"缩写，瞳孔微微收缩，"不过看你这身行头，不像是来应聘护工的。
"乔念安后退半步，海风掀起她刻意剪短的发梢。
沈星河的目光太过灼人，像是能穿透她藏在宽松卫衣下的白大褂痕迹。
远处传来渔船的汽笛声，惊飞了停歇在屋檐的海鸥。
卫生院的值班室弥漫着淡淡的霉味。
乔念安整理着泛黄的病历，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月光下，沈星河抱着仪器走向码头，深蓝色的帆布包上沾着海藻，手电筒的光束在礁石间跳跃，像是在寻找什么隐秘的宝藏。
凌晨三点，急诊铃骤然炸响。
乔念安冲出门，正撞见浑身湿透的沈星河扶着个渔民。
男人小腿被渔网割得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沈星河的白衬衫往下淌。
"动脉出血。
"他冷静地撕开自己的衣袖，当作止血带，"清创包在第三格抽屉。
"手术灯下，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重叠。
乔念安握着手术刀的手微微发抖，记忆突然闪回省城的手术室。
沈星河像是察觉到什么，递筷子时，他的小指轻轻蹭过她的掌心："深呼吸，相信你的本能。
"当缝合线穿过最后一层肌肉组织，乔念安抬头，正对上沈星河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摘下口罩，露出下颌处淡淡的疤痕，像是被贝壳划伤的痕迹："乔医生，看来我们的临时搭档很默契。
"窗外的潮水正在上涨，月光将海面染成银色。
乔念安收拾器械时，发现沈星河的帆布包里露出一角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白大褂的老者，站在实验室里微笑，胸前的名牌写着"沈明远"。
这个名字，她在三年前那场医疗事故的文献里见过。
"该下班了。
"沈星河突然出现，挡住她的视线。
他的袖口还沾着血迹，腕表秒针跳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明天早上六点，潮汐观测站需要人手。
"乔念安走出卫生院，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母亲发来的视频通话。
画面里，小诊所的玻璃被人泼上红漆，"庸医滚出"的字样刺目得让人窒息。
她挂断电话，抬头望向星空，银河在海面投下璀璨倒影。
转角处，沈星河倚着自行车，车筐里装着新鲜的海鱼："顺路，送你一程？
"海风卷起他衬衫的下摆，露出后腰处缠着的绷带。
乔念安突然想起，缝合伤口时，他始终用左手操作精密器械。
当她坐上后座，沈星河身上传来淡淡的碘伏味，混着海洋的气息，像某种隐秘的暗号。
云汐镇的第一夜，乔念安躺在吱呀作响的床上，听见远处传来沈星河的脚步声。
他在数潮汐的涨落，一下，两下，像心跳般规律。
而她口袋里的手机，正不断接收着匿名短信："想知道三年前的真相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