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是一把魔剑?”
……漆黑的夜笼罩在朱山村上空,像是一张看不清细节的泼墨画。
楚木抱着一把残破的黑剑,坐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荡悠着腿。
“是的。”
苏绝回答道。
“那你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剑灵喽?”
楚木好奇地眨了眨眼。
“算是吧…”苏绝叹息一声,声音中满是无奈。
要是可以转生人类,谁想当剑灵呢。
“哇,太厉害了!”
闻言,楚木兴奋地叫道。
没想到他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剑灵。
传说只有神剑才拥有剑灵,而此刻他怀里的这把剑就有剑灵。
那岂不是说…他捡到了一把神剑?
想到这,楚木将怀中还沾带着泥土的黑剑抱得更紧了。
“我是魔剑啊,你不害怕吗?”
苏绝有些好奇,他以为少年会害怕或者抵触呢。
毕竟少年时候有些莫名的正义感是很正常的。
“不害怕。”
“因为您听起来不像是坏人。”
少年想都没想,果断回答道。
“我当然不是坏人,我甚至不是个人。”
苏绝有些无语地吐槽道,不过他内心却生出一丝莫名的感动。
任谁被无条件信任都会动容,何况苏绝此刻还是以魔剑自称。
“呃…好像是这样…”少年摸了摸后脑勺,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噢…对了。”
“我以后该怎么称呼您呢?”
“随便你。”
“那就叫您剑灵大人好了!”
苏绝看着繁星笼罩的夜空,忽然怀念起了在地球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
在苏绝的劝说下,楚木回到了家中。
当楚父楚母看见儿子抱着那把剑回来时,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楚母像平常一样招呼楚木过来吃饭,楚父也是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楚木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剑过去坐在了凳子上。
桌上的饭菜并没有比往常更丰盛,一家人也同往常一样吃着饭。
只是楚木注意到了母亲有些红肿的眼眶,父亲的面色也比往常多了一丝疲惫。
‘我一定让爹娘伤心了吧。
’楚木只是埋着头吃饭,将自责都埋进心里。
从那以后,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楚木早起练剑,中午归来,下午去找村里的伙伴玩。
楚父早起干农活,下午替人做木工活,他是一名木匠。
楚母一天到晚都在忙活家务,洗衣做饭打扫,偶尔出去帮丈夫干干农活,偶尔帮苏绝擦拭剑身。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去,不知不觉苏绝己经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
这天,楚木突然对父母说,他想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楚父楚母相视一眼,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楚木醒来发现自己的房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第三天早上,楚母送饭时没有在房间里看到楚木,只在床边看见一堆新鲜泥土,以及一个从外边透着光的洞。
“我又让爹娘伤心了吧,剑灵大人。”
村子外,楚木抱着沾满泥土的魔剑,颓丧的脸流露出深深的自责。
“这是不可避免的,阿木。”
苏绝宽声安慰道。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楚木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突然有些不舍。
“行了,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晚上回家再说。”
看着天色越来越亮,苏绝不禁催促道。
“啊?”
“回…回家?”
楚木闻言愣住了,看着怀里的魔剑一脸懵逼。
不是昨晚说好了要逃出鸟笼奔向自由吗?
苏绝有些无语,这孩子该不会以为,我让他现在就离开吧。
“我让你刨洞不是让你就此离开,我是让你表明你的态度。”
“你要用行动告诉你的爹娘,自由是锁不住的!”
才十三岁不到就想着闯荡江湖,这不纯纯送人头行为吗?
“可您昨晚不是说要做自由的鸟人吗?”
“还大喊着什么永别了牢笼。”
“我那不是看你刨土刨累了,激发你的热血和斗志嘛…”“噢…这样啊。”
“是的。”
“但是就这样回去真的会有改变吗?”
“阿木,你要记住…”“家可以是束缚自由的鸟笼,也可以是遮风避雨的鸟窝。”
楚木一天都在细细琢磨着剑灵大人的话。
晚上,楚木抱着魔剑回到了家。
这一次,楚父楚母都没有意料到楚木居然会主动回来。
楚母抱着楚木哭了好久,说再也不关着他了,以后他想去哪里都不会阻拦。
楚父将头侧在一边,罕见地流起了眼泪。
楚木也哭了,尽管回来时己经尽力地绷着脸,但是在母亲的怀抱里,他的防线一触即溃。
见到这感人的一幕,苏绝也想哭,只是他没有眼泪。
一家人就这样哭到了深夜。
他们最终商定,楚木至少要年满十六岁他们才放心让他出去。
楚木同意了,这结果和剑灵大人预想的一样,他满眼佩服地看了一眼怀中的魔剑。
楚父捕捉到了这个眼神,在入睡前,他问了楚木一个问题。
“阿木,你为什么想要去外面的世界呢?”
楚木想了想回答说。
“因为就是想去看看啊。”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带我去齐连山看湖,当时给我带来的震撼,在那之前我从没有想过居然有那么大的荷塘。”
“可是您知道吗,在外面的世界,有和天空一样辽阔看不到边际的湖!”
“我想要去看看!”
楚父闻言瞳孔紧缩了一下,他看着楚木怀里的黑剑,心中升起一阵恐惧和后悔。
“我知道了,你去睡吧。”
“不过阿木,你知道为什么我只带你去过一次齐连山吗?”
“因为啊,后面齐连村就被人给屠了。”
“房子都烧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楚父说完,红着眼眶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他转身时,他听见楚木小声地回答道。
“爹,我知道的,当时我听孙伯伯说了。”
自此,楚木获得了自由。
除了偶尔做错事楚父会批评两句以外,楚父楚母不再限制他做任何事。
他们也发现了,儿子自从有了那把剑以后成熟了很多。
楚父偶尔会和楚木一起坐在朱山顶上看远处的齐连山。
楚母好像也知道了苏绝的存在,她经常在擦拭剑身的时候,跟苏绝讲楚木小时候的趣事,时常叮嘱苏绝要好好照看楚木。
其实苏绝有时候也想和楚母说几句话,但是楚母听不见,苏绝也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楚木仍然坚持着每天早上去后山林子里练剑的习惯。
他让苏绝指点他的剑法,奈何苏绝对这玩意儿一窍不通。
但是他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感觉很丢面子,于是他便故作高深地说道。
“剑之一道,切忌花里胡哨,要化繁为简,重复练这几个动作练几百年,你会有收获的。”
楚木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天天练劈、挑、刺,练了一段时间,还真让他有了感悟。
苏绝夸他天赋高,他却道师傅教得好。
苏绝也在一声声恭维中飘了起来。
于是他继续教导道。
“与人博弈时,切记要诈,它既是剑术上的博弈,也是心理上的博弈。”
“剑灵大人,那要怎么诈呢?”
“招数要有虚有实,虚张声势声东击西,此为一诈!”
“比如你假装要刺他的头,却刺向他的腿!”
“同时还要兼顾他的心理,以他的视角来揣测你的出招,然后反其道而行之!”
“啊…那二诈呢?”
“二诈,是为偷袭之术,使出令对手意想不到而又防不胜防的招数打他个措手不及。”
“只要对手乱了阵脚,便可乘胜追击,一击致命。”
“那什么是能让对手意想不到而又防不胜防的招数呢?”
“很简单,想学吗?”
“想!”
“好,本剑灵大人这就传授你偷袭之术。”
“首先,你要往袖子里藏几颗带毒的钉子。”
“这不是耍赖嘛!”
“耍赖?
都生死博弈了还在乎耍赖不耍赖吗!
你不耍赖别人就耍赖!”
“嗯…有道理。”
“那要是没钉子呢?”
“那我便传授你扬尘之术!”
……不知不觉又是两年过去了,苏绝来到这个世界己经三年了。
从楚木家到后山练剑的林子,沿途长得高的杂草被楚木斩首了三次。
苏绝己经习惯了身为魔剑的他每天不是劈花花草草就是劈木头块儿。
这天,楚木坐在大树旁喝水休息,苏绝问了一个令他好奇了三年的问题。
“阿木,话说那天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楚木闻言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
“剑灵大人你在说什么啊。”
“我那天根本就没找啊,我只是把我家连着的那几块新田都翻了一遍。”
楚木闻言瞬间愣住了。
他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他当时惊艳于少年清澈的眼睛,却下意识忽略了少年当时狼狈的身形和那双渗血的手。
看着楚木此刻脸上的笑容,苏绝灵魂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也是在这天,楚木回家时在半山腰看见村头几户人家的庭院燃起高高的火焰。
他想起父亲先前的话,脸色一变,拼了命似的地朝山下狂奔而去。
回到家时,父母都没有察觉这即将到来的威胁。
父亲在椅子上躺着休息,母亲还在灶台忙活着午饭。
因为每户人家隔的较远,再加上此时正是做饭的时间段,天空上飘着的烟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天空黑压压的,像是即将要下雨一般。
楚木被后门门槛绊倒的声音引起了父母的注意。
楚父刚想去扶就看见楚木脸上惊恐的表情,他预感到大事不妙,立马叫来妻子。
楚木慌忙地说出见闻,并让他们一起去后山躲起来。
楚父说跑不过的,必须要一个人在家里拖着,伪装成只有一个人的样子,不然跑不出多远就会被追上。
他看着眼前的妻儿,刚想说话便听见不远处邻居的惨叫。
“是孙伯伯他们家…”楚木脸色变得惨白,他知道他们己经逃不掉了。
这时楚父楚母相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
楚母转过身来,语气温柔地对楚木说。
“阿木,你去躲起来…”“我和你爹来吸引他们的注意。”
楚木闻言脑袋一白,瞪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他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楚母红着眼眶一把抓住楚木的肩膀,使劲晃了晃。
“阿木,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才能替我们报仇!”
楚父看向魔剑,眼神带着哀求。
“阿木,躲起来!”
“你不躲起来你爹娘就白死了!”
苏绝忍着悲痛的情绪大喊道。
这时邻居家的惨叫戛然而止,门外传来点火的声音。
“阿木,快!”
苏绝焦急万分地声音传来。
楚木内心剧烈挣扎了片刻,然后猛地抬起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爹娘,然后闷着头朝杂屋跑去。
楚父楚母松了口气,他们同时看了看对方,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只是当他们看着手持长剑走过来的黑衣人时,他们心中还是升起一阵剧烈的恐惧。
他们只得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来缓解自己内心的恐惧。
最后一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报仇,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