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次失败

高中三年，我都在追逐林屿的背影。直到转学生苏晴出现，他眼里就再没装下过别人。

高考前夕，他们成了校园最耀眼的情侣。大学里，我躲在角落看他为异地恋辗转难眠。

那场真心话大冒险，他选我当七天女友。“只是游戏。”他提醒我，指尖却温柔拂过我发梢。

最后一天我鼓起勇气告白。他笑得疏离：“这种玩笑，高中玩三年还不够？”十年后同学会，

我带了个假男友赴宴。林屿红着眼问我当年是不是真的。我晃着钻戒微笑：“都过去了。

”后来他终身未娶，我至死未嫁。遗物里那本写满他名字的课本，终于被送到他手中。

扉页是我高考前的字迹：“今天开始，不要再喜欢林屿了。”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墨迹被泪水晕开：“——第108次失败。”---洗手间冰凉的瓷砖贴着我的脊背，

寒意丝丝缕缕地往上爬。门外宴会厅的喧闹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只有香水、酒精和冷餐油腻的甜香固执地钻进来，搅得人头晕。

我盯着镜子里那张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疲惫的脸，指尖用力到泛白，

才堪堪压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阵熟悉的、清冽的雪松香气就是这时候飘进来的，

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霸道地冲散了所有浑浊。不用回头，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滞，

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冲撞着耳膜。林屿。他靠在门框上，

水晶吊灯的光线切割着他挺拔的侧影，十年时光将他少年时的清瘦淬炼成一种沉稳的劲瘦，

下颌线更加分明。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沉得像无风的深海，一瞬不瞬地锁着我。

“苏晴，”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特有的砂砾感，刮过我的耳膜，“还好吗？

”苏晴。不是我的名字。是那个转学生的名字。那个在高三突然闯入，

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我小心翼翼守护了三年的目光的苏晴。那个成绩优异，

让林屿从年级第一的云端心甘情愿跌落的苏晴。那个……他高考前终于鼓起勇气表白，

然后开启漫长异地恋的苏晴。胃里那股恶心感猛地顶了上来，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

尖锐的疼痛让我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挺好的。”声音出口，

竟比自己预想的要平稳许多。他沉默了片刻，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究，

仿佛要穿透我精心构筑的所有伪装，直抵那早已溃不成军的内心。

“刚才那个……”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带来的人？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骤然松开，留下空洞的疼。

我强迫自己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甚至带着点甜蜜的假笑，轻轻晃了晃左手，

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火彩的钻戒异常刺眼：“我未婚夫，陈远。

他在外面等我呢。” 谎言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汹涌的暗流上，光滑，却脆弱得一触即碎。

林屿的瞳孔似乎猛地收缩了一下，如同被强光刺到。他喉结上下滚动，

那个微小的动作里藏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惊涛骇浪。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就在我以为这令人难堪的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时，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声音轻得几乎被门外的喧嚣吞没：“高中时候……你说喜欢我的那三年……”他停住了，

没有问下去。但那双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

带着孤注一掷的、近乎绝望的求证。他在问我，当年那句被当作玩笑的告白，是不是真的？

洗手间明亮的灯光下，他轮廓清晰，那些年少时令我心跳加速的细节被岁月打磨得更加深刻。

然而此刻，所有的感觉都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淹没。十年了。整整十年过去，

他才终于问出这句话。在我用尽所有力气，

把自己从名为“林屿”的泥沼里连血带肉地拔出来之后。

一股尖锐的、混合着酸楚和莫名愤怒的刺痛猛地攫住了我。我猛地站直身体，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砖上敲出清脆而急促的回响，毫不犹豫地越过他，

向门外那片喧嚣的光亮走去。镜子里最后映出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

和僵在原地、伸到一半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又徒然垂落的手。“都过去了。

” 我的声音飘散在洗手间浑浊的空气里，轻飘飘的，像一句毫无分量的叹息。是啊，

都过去了。连同那些写满他名字的书页，

连同那些在深夜里被泪水浸透的“今年我不要再喜欢林屿了”的誓言，

连同那场短暂如烟火、却耗尽了我所有勇气的“七日游戏”。

***那场改变一切的真心话大冒险，

发生在大学城后街那家永远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烧烤店里。劣质的啤酒泡沫在杯沿堆积，

又被喧嚣的起哄声震散。空气里弥漫着孜然和烤焦油脂的味道，熏得人眼睛发涩。

我缩在角落，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斜对面的林屿身上。

他整个人陷在卡座柔软的阴影里，侧脸对着我，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他的眉眼，他正低头专注地打字，嘴角不自觉地抿着，

那弧度我太熟悉了——只有和苏晴发消息时，他才会露出那种专注又温柔的神情。

心口像是被粗糙的砂纸磨了一下，钝钝地疼。我端起面前的啤酒杯，冰凉的液体灌下去，

却浇不灭喉咙里那股灼烧感。“林屿！到你了！大冒险！” 胖子李的嗓门极具穿透力，

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现场挑一位异性，当七天‘契约恋人’！

”哄笑声几乎要掀翻油腻腻的天花板。我握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紧，冰凉的玻璃硌得指骨生疼。

心脏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视线慌乱地扫过周围一张张兴奋的脸，又下意识地飘向林屿。他抬起头，眉峰微蹙，

带着被打扰的不悦。目光在喧闹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逡巡了一圈。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就在我几乎要绝望地垂下眼时，他的视线，

毫无征兆地定格在我身上。隔着氤氲的烟雾和晃动的光影，他的眼睛像沉静的湖。那一瞬间，

周围所有的喧嚣、起哄、灯光都潮水般褪去，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道目光。他看着我，

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在确认，又像在无声地询问。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血液疯狂地涌向脸颊，烧得滚烫。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鼓噪的声音。

他站起身，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卡座狭窄的过道被他高大的身影占据，

带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气，不由分说地将我笼罩。

他停在我面前，微微俯身，阴影投下来，带来一种奇异的压迫感。“就你吧，周晚晚。

”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落在我耳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帮个忙？”周围爆发出更响亮的起哄和口哨声。胖子李拍着桌子怪叫：“行啊林屿！

有眼光！晚晚女神便宜你小子了！” 我的脸颊烫得几乎要烧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目光慌乱地抬起，对上他的眼睛。他没有笑，

眼神很深，像藏着我看不懂的漩涡，只是低声补了一句，那声音轻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却像冰锥一样刺进我滚烫的心脏：“别当真，只是游戏。”只是游戏。四个字，

轻易地为这突如其来的“幸运”盖上了冰冷的戳记。刚刚升腾起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妄想，

被瞬间冻结、碾碎。然而，这“游戏”的七天，却像一场精心编织的、甜蜜又残忍的幻梦。

林屿像一个最完美的演员，或者一个……最体贴的男友。清晨七点，

宿舍楼下的梧桐树刚披上薄薄的晨光，带着初秋的微凉。我打着哈欠推开宿舍楼沉重的铁门，

一眼就看见他斜倚在斑驳的树影下，手里拎着两个纸袋。清晨微凉的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阳光跳跃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喏，你上次说想吃的那家生煎，还有热豆浆。

”他把袋子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我触电般缩了一下。

他像是没察觉，只是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一瞬，“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

”中午在食堂拥挤的人潮里，他总能精准地找到我的位置，极其自然地在我对面坐下，

顺手把他餐盘里那份我多看了两眼的糖醋小排放进我的碗里。“看你馋的。”他语气随意，

甚至带着点调侃，仿佛我们真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周围投来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像细密的针扎在我心上。我低头扒拉着饭粒，那糖醋排骨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却莫名带着一丝苦涩。傍晚，他会在图书馆靠窗的老位置给我占座。

我抱着厚厚的专业书走过去时，他已经在那里了，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

给他专注的侧影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

递过来一个洗好的苹果，果皮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补充点维生素。”他低声说，

修长的手指推过来一张写满解题步骤的草稿纸，“这道题你上午卡壳的，看看这样行不行？

”他的笔记清晰有力，解题思路简洁明了。我接过草稿纸，指尖触碰到他微凉的指关节，

心尖又是一颤。他总是这样，细致周到得无懈可击。帮我挡开拥挤的人潮，

在我生理期时默不作声地递来温热的红糖水，甚至记得我随口提过讨厌香菜。

每一个微小的举动，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一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可每一次，

当我的心跳因他的靠近而失控，当那些隐秘的期待几乎要破土而出时，那句冰冷的“别当真，

只是游戏”，就会像魔咒一样在耳边清晰地响起。然后，

我会看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苏晴的名字在来电显示里跳动。

他会立刻拿起手机，眉宇间瞬间笼罩上那种我无比熟悉的、只属于苏晴的温柔和专注，

起身走到安静的角落去接听，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温柔的潮水，足以抚平他之前所有的疏离。

那一刻，所有的甜蜜都变成了淬毒的针。原来那些细致入微的好，那些恰到好处的体贴，

都只是他完美扮演“契约男友”的道具。他大概也是这样，甚至更加温柔地，

照顾着远在千里之外的苏晴吧？我只是一个临时的、替代的练习对象。

这个认知让我每一次的悸动都变成了一场自我凌迟。最后一天的黄昏，来得格外快，

也格外沉重。夕阳像个巨大的、熟透了的橘子，沉沉地坠在西天，

将天空和云层都染成了浓烈而悲壮的橘红色。我们并肩走在学校那条著名的“情人坡”上，

两旁是高大沉默的梧桐，金黄的叶子在晚风中簌簌飘落，铺满了蜿蜒的石板路。

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某种即将结束的倒计时。气氛沉默得令人心慌。

七天累积起来的那些微小的温暖和巨大的酸楚，在我胸腔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冲破喉咙。

那句压了三年，又被这七天无限放大的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无法呼吸。“林屿。

”我停下脚步，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颤抖。他闻声转过身，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眉眼在光影里显得有些不真切。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秋日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没能带来丝毫的平静，

反而让心脏跳得更快、更疼。我抬起头，鼓起毕生的勇气，迎上他那双沉静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