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伍氏孤儿院的深夜,寂静是浮在表面的一层薄冰,底下暗涌着各种声响:楼板疲惫的呻吟,远处模糊的车轮滚动,不知哪个角落压抑的呜咽……以及,最近总在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意识边缘萦绕不去的——呼唤。
一个女声。
年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感?
一遍又一遍,像隔着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却异常执着地钻进他的感官。
“汤姆…汤姆·里德尔……”完整的名字。
这本身就很怪异。
孤儿院里没人会这样称呼他。
畏惧的“里德尔”,轻蔑的“汤姆”,才是常态。
这声音不同,带着一丝…近乎诡异的熟稔。
像冬夜窗缝里顽固钻入的冷风,无孔不入,又带着点…令人烦躁的粘腻。
汤姆猛地睁开眼。
黑暗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毫无睡意,锐利如刚淬过火的刀锋。
他静静躺在狭窄坚硬的木板床上,薄毯下的身体绷紧如弦。
侧耳倾听,只有孤儿院固有的、令人厌倦的噪音。
又是幻觉?
他极度厌恶一切失控,包括这种毫无来由、无法解释的精神侵扰。
他翻了个身,将薄毯粗暴地拉过头顶,试图将那恼人的声音彻底隔绝。
黑暗中,只剩下他自己冰冷、平稳、毫无温度的呼吸。
——————(另一个世界的你)“够了!”
你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第无数次在凌晨三点的宿舍床上睁开干涩的双眼。
大脑像被植入了一个劣质复读机,一遍遍、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着同一个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不是“伏地魔”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称号,就是那个完整的、带着点英伦腔调的本名。
清晰得仿佛有人附在你耳边低语,带着一种冰冷的执念。
失眠持续了快一周,而这个名字就是罪魁祸首。
你完全不记得最近接触过任何《哈利·波特》相关的东西。
上一次?
大概是中学时陪朋友看过最后一部电影?
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烦躁和疲惫堆满了你。
忍无可忍。
你坐起身,抓过笔记本电脑。
带着一种近乎泄愤的情绪,你在搜索框里狠狠敲下那几个字母:Tom Marvolo Riddle。
页面瞬间弹出。
百科词条赫然在目:“汤姆·马沃罗·里德尔——伏地魔的本名”。
生平简介冰冷地陈列:1926年生于伦敦伍氏孤儿院…斯莱特林后裔…霍格沃茨优等生…黑魔王…“是他。”
你喃喃自语,脑海里模糊地闪过电影中那个英俊又恐怖的少年反派形象。
失眠的烦躁感让你无心细读。
鬼使神差地,你点开了某个视频网站,输入“哈利·波特与密室”,按下了播放键。
也许看困了就能睡着?
你自嘲地想。
电影开场,阴郁的德思礼家,哈利的碗橱……屏幕上,年轻的汤姆·里德尔在邓布利多面前展示控蛇能力,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屏幕……困意如同厚重的黑幕,毫无预兆地、排山倒海般袭来。
屏幕的光线在合拢的眼缝中扭曲、旋转,最终彻底陷入一片混沌的虚无。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耳边只剩下电影里少年汤姆那句带着冰冷魅惑的回音:“我能和蛇对话……”————————冷!
一种刺骨的、带着湿气的寒意瞬间侵入西肢百骸。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潮湿石头、劣质肥皂、陈年灰尘和……煮糊了的卷心菜的气味,蛮横地钻入鼻腔。
你猛地惊醒,剧烈的眩晕感和胃部的翻搅让你差点当场吐出来。
不是宿舍!
眼前是昏暗陌生的景象:高耸的、布满污渍和水痕的墙壁,狭窄压抑的走廊,头顶一盏光线昏黄、滋滋作响、布满蛛网的灯泡。
身下是冰冷粗糙、磨损严重的石砖地面。
远处传来孩子们模糊的喧闹声,带着一种不属于你时代的、压抑的腔调。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你。
“绑架?
恶作剧?
精神分裂?”
荒谬的念头一个接一个闪过。
你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穿着一件极其粗糙、灰扑扑的棉布裙子,款式古老得只在老照片里见过,脚上是一双磨得发亮、明显不合脚的旧皮鞋。
这不是你的衣服!
记忆碎片汹涌回潮:失眠……搜索……电影……然后……一个惊雷般的、唯一能解释眼前一切却又荒谬绝伦的念头炸开——穿越?!
你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带来一丝清醒。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理智在尖叫:慌没用!
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先弄清楚状况!
你扶着冰冷潮湿的墙壁,艰难地站起来。
身体的陌生感…更矮了?
更瘦弱了?
和环境带来的巨大冲击让你脚步虚浮。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一扇门被推开。
一个瘦高的男孩走了出来。
乌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得那张脸更加苍白。
五官的轮廓近乎完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俊,但那双眼睛——深邃、漆黑,像两口吞噬光线的寒潭——瞬间冻结了你所有的思考。
汤姆·里德尔!
活生生的、幼年体的、未来会把自己切片做成魂器的黑魔王!
即使穿着同样洗得发白、不合体的孤儿院衣服,那种独特的、冰冷的、远超年龄的疏离感和掌控欲,与记忆中的形象瞬间重合!
你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心脏,又在下一秒冻结。
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瞬间僵硬的肢体和骤停的呼吸。
他显然也看到了你。
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极其短暂地在你身上扫过。
那目光没有任何好奇或探究,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漠然,像是在看走廊里一件微不足道的旧家具,或者墙角一抹无关紧要的污渍。
没有任何停留和言语,他像一阵裹挟着寒意的风,面无表情地从你身边径首走过,步履轻悄得几乎没有声音,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离开而缓缓散去。
你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浑身脱力,心脏仍在狂跳。
“冷静…冷静下来…” 你对自己说,声音干涩嘶哑。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大脑:穿越了…真的穿越了…时间地点:1940年代左右的伦敦伍氏孤儿院。
身份:显然,也是这里的孤儿,一个长期存在却和汤姆·里德尔几乎没有交集的“背景板”。
处境:孤立无援,身份卑微,身在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身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认知是那点模糊的电影剧情。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你的理智。
但在这极致的恐惧之下,一种近乎本能的求生欲和属于大学生的分析能力开始强行运转。
哭喊崩溃?
那只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甚至可能激怒那个像毒蛇一样的男孩。
你必须…接受现实。
至少表面上。
“接受现实…” 你低声重复,试图说服自己。
但这实在太超现实了!
会不会…真的是一个过于逼真、逻辑自洽的噩梦?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醒”过来?
你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走廊尽头一扇蒙着厚厚灰尘、模糊不清的窗户。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后院泥泞的地面。
一个极其荒谬、带着自毁倾向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失重感!
盗梦空间里不都说从高处坠落能让人从梦中惊醒?
这里是二楼…不高,如果真是梦,摔一下也没事吧?
就当…一次极端的感官验证?
恐惧感以及一丝破罐破摔的冲动混在一起驱使着你。
你扶着墙,挪到窗边。
推开吱呀作响的旧窗,一股带着英伦雨腥气的冷风灌进来,吹得你一个激灵。
下面确实是湿漉漉的泥土地。
“如果是梦…就让我醒过来吧!”
你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双手猛地一撑窗台,纵身跃下!
短暂的失重感带来一丝奇异的解脱,随即——“咔嚓!”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清晰的的骨裂声!
右小腿胫骨传来一阵钻心剜骨般的剧痛!
你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泥地上,泥浆西溅,巨大的冲击力让你眼前发黑,连惨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剧痛!
前所未有的、真实的、摧毁性的剧痛!
像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你的神经!
这痛楚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你最后一丝“这是梦”的侥幸幻想。
“呃…啊……” 你蜷缩在冰冷的泥泞里,抱着剧痛变形的右腿,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泪混合着雨水和污泥流下。
不是梦!
这该死的、真实的、地狱般的疼痛无比清晰地宣告着——你回不去了!
你的坠落和压抑的痛呼很快引来了注意。
几个孩子探头探脑地围过来,脸上带着或好奇看热闹的表情。
楼上传来科尔夫人那标志性的、尖锐而不耐烦的咆哮:“老天爷!
又出什么事了?!
哪个小混蛋在下面鬼叫?!”
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地逼近。
科尔夫人肥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泥地里狼狈不堪、痛苦蜷缩的你,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脸上写满了厌烦:“又是你!
维尔!
整天闷不吭声,一惹事就惹大的!
摔断腿了?
真是会找麻烦!”
她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咒骂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孩子,最后精准地钉在刚刚走出楼门、似乎正要穿过院子去做什么的汤姆·里德尔身上。
“里德尔!”
科尔夫人用命令的口吻吼道,“别傻站着!
你年纪最大,把她弄回她房间去!
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我去找点破布和该死的药酒!
真是晦气!”
她骂骂咧咧地转身,沉重的脚步声又咚咚咚地远去了。
汤姆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缺乏温度的平静。
他深黑的目光落在你身上,看着你沾满泥泞、疼得浑身痉挛、涕泪横流的样子,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评估,像是在看一件被意外损坏的、需要处理的物品。
那目光深处,甚至可能藏着一丝极淡的、对愚蠢行为的厌弃。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麻烦程度。
最终,他还是迈开步子走了过来,停在泥泞边缘,仿佛不愿弄脏他那虽然旧但还算干净的鞋子。
他没有立刻伸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你,薄唇微动,吐出两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字:“麻烦。”
然后,他才极其不情愿地蹲下身。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生硬和距离感。
他没有去碰你受伤的腿,只是伸出他那双苍白、指节分明得有些嶙峋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你的上臂,用力把你从泥地里往上提。
他的力气很大,动作毫无怜惜,纯粹是执行一个搬运任务。
“呃…” 你被他拽得生疼,胳膊仿佛要脱臼,右腿的剧痛更是让你眼前发黑。
你不得不借着他的力量,用左腿和完好的右臂拼命支撑,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单脚蹦跳着。
身体的剧痛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漠然的气息,让你如坠冰窟。
他架着你,一言不发地往楼里走。
你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和那份极力克制的、不愿与你接触的排斥感。
周围孩子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你身上,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你咬着牙,忍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被这个未来会制造无数恐怖与死亡的男孩“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属于“瑞秋·维尔”的、阴冷狭窄的牢笼。
心里只剩下一个冰冷而清晰的认知:这不是梦,这是残酷的现实。
而眼前这个“救命稻草”,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这开局,简首糟透了。
回到那个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旧小柜子的狭小房间,汤姆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手,像甩掉什么脏东西。
你失去支撑,踉跄了一下,重重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伤腿的剧痛让你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看都没看你一眼,只是用下巴极其冷淡地指了指墙角那个斑驳的、布满污渍和水痕的旧搪瓷盆架,上面挂着一块边缘破损、镜面模糊的小方镜。
“待着。”
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比孤儿院的石头墙壁还冷。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房门在他身后发出“砰”的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你粗重的喘息和右腿一阵阵钻心的抽痛。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你喘息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面模糊的小镜子上。
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确认“存在”的迫切感暂时压过了疼痛。
你咬着牙,忍着剧痛,艰难地单脚蹦到盆架前。
镜面很脏,映出的影像扭曲模糊。
你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镜面中央。
一张完全陌生的少女脸庞渐渐清晰起来。
大约十岁的年纪。
脸色因为剧痛和惊吓而苍白如纸,嘴唇也失了血色。
但这无法掩盖五官的精致:小巧的鼻梁,形状姣好的嘴唇。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光泽的、像揉碎阳光般的淡金色卷发,此刻凌乱地沾着泥点和汗水,狼狈却不掩其璀璨。
而那双眼睛…你眨了眨眼,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是极其清澈、像夏日雨后晴空般的湛蓝色!
只是此刻因为疼痛和泪水,蒙上了一层脆弱的水雾,显得茫然又惊惶。
“瑞秋…维尔…” 你低声念出这个刚刚从科尔夫人口中得知的名字,指尖颤抖地抚上冰凉的镜面,触碰着镜中少女的脸颊。
触感真实得令人心慌。
金发,蓝眼,陌生的脸孔,剧痛的腿,冰冷的房间,还有那个像毒蛇一样危险的男孩……这不是角色扮演游戏。
这是你新的躯壳,你新的身份,你无法逃避的、泥泞而残酷的开局。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也敲打在你茫然无措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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