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米夏末的午后,暑气像一床湿透的棉被,严严实实地盖在村庄上。
院子里的老槐树有气无力地垂着叶子,蝉鸣拖着嘶哑的尾音,一声声,像是要将凝滞的空气锯开。
厨房里光线昏暗,一束迟钝的阳光从西窗斜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浮游的无数尘埃。
苍蝇撞在蒙着油污的纱窗上,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空气里混杂着灶台的灰、干辣椒的气味,以及一种属于土屋的、陈年霉味。
陈秀禾就站在这片混浊的光影里,站在那口半人高的瓦灰色米桶前。
她十八岁,身形却像一株没长开的禾苗,单薄、干瘦。
常年农活让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粗糙的土黄色,唯独那双眼睛,黑得过分,里面盛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近乎空洞的沉静。
她拧开手里那个墨绿色的塑料瓶,瓶盖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瓶身上印着几个鲜红的刺眼大字,旁边还有一个狰狞的骷髅头标志。
她认识那三个字:百草枯。
田里最厉害的除草剂,喷下去,再硬的杂草不出两天也会烂掉根。
她面无表情,手腕微微倾斜。
一股晶莹剔透的、如同劣质绿宝石般的液体,缓缓地、不间断地流了出来,浇在米桶里雪白的米粒上。
液体触到米粒的瞬间,迅速被吸收,裂开一小片一小片诡异的淡绿色。
没有激烈的声响,没有刺鼻的气味,只有液体流入米堆时,那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像春蚕在食叶。
她倒得很慢,很稳,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而精密的仪式。
她看着那抹绿色,如何将纯白浸染。
那颜色如此鲜亮,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蛮横的生命力,与这间厨房的灰败格格不入。
瓶子空了。
她将瓶口朝下,又等了几秒,直到最后一滴绿液也落入米中。
然后,她伸出手,探入米桶。
她的手很小,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锄地时留下的黑泥。
她用这只手,开始在米中搅动。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像在搅动一盆了无生气的死水。
雪白的米粒和碧绿的毒药在她掌心下混合、翻滚,渐渐地,那抹扎眼的绿色变得均匀、变得暗淡,最终像是融化了进去,消失不见。
米,看上去还是那桶米。
只是颜色不再那么纯粹,泛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灰蒙蒙的青气。
做完这一切,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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