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老东西！”
一个穿着体面丝绸，腰间挂着短剑的男人一脚踹在老铁匠巴克的胸口。
巴克闷哼一声，向后踉跄几步，撞在干裂的土墙上，激起一阵灰尘。
男人，圣泉男爵的管家，马丁，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他身后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卫，手按在剑柄上，眼神像狼一样盯着面前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村子中央，那口快要干涸的井边。
井口旁，一桶水静静地立着，水面浑浊，泛着黄光。
这是黑岩谷的最后一桶水。
“马丁管家，求求您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跪在地上，声音发抖，“这是最后的救命水了……”马丁冷笑一声，用马靴的尖头点了点地面：“救命水？
从今天起，黑岩谷的一切，包括你们的命，都属于伟大的圣泉男爵。
这桶水，我们要带走。”
他的护卫上前一步，准备伸手提桶。
“是啊，马丁管家可是男爵面前的红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黑岩谷这群贱民，还敢反抗？”
几个跟着来看热闹的男爵领农夫在不远处小声议论，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莉亚，村里唯一识字的女孩，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她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的大婶死死拉住。
她的嘴唇被咬得发白，眼中全是屈辱和无助。
就在护卫的手即将碰到水桶的提梁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等等。”
林舟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贵族服饰，身材不壮，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就是这片领地名义上的主人，一个刚被流放过来的倒霉蛋。
马丁斜眼看着林舟，嘴角的嘲讽更浓了：“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领主大人吗？
怎么，你也想为你的泥腿子求情？”
护卫的手停在半空，也戏谑地看着林舟，等着看他怎么下跪求饶。
林舟没有看马丁，他的视线落在那桶浑浊的水上。
村民们的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仿佛聚集在了他身上，但更多的还是认命的绝望。
他们不觉得这个瘦弱的贵族少爷能做什么。
林舟动了。
他没有争论，没有乞求，而是径首走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从她用来包裹孩子的粗麻布上，撕下了一角。
布料很脏，但很厚实。
女人惊愕地看着他。
“领主大人，你……”林舟没说话，拿着那块布走到了水桶前。
“你要干什么？”
马丁皱起眉头，感到一丝不对劲。
林舟蹲下身，把那块粗麻布的一角浸入水中，然后将布料的另一端拉到桶外，对准了脚下干裂的灰色土地。
他轻轻一捏，桶里的水顺着布料，缓缓地流了出来。
一滴，两滴……水线细细地往下淌，穿过粗麻布的纤维，滴落在地上，渗入尘土。
所有人都安静了，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林舟的动作很稳，也很慢。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专注地看着从布里渗出的水。
水还在滴。
一分钟过去了，地上湿了一小块。
马丁的不耐烦几乎要爆发：“你在耍什么花招！
把水给我！”
护卫再次伸手，这次林舟没有阻止。
但就在护卫的手碰到提梁的瞬间，林舟突然抬起头，将手里的湿布猛地举到了马丁的眼前。
“等等！
你确定要把这个，献给男爵大人？”
马丁的喝骂卡在了喉咙里。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块布上。
那块原本还算干净的粗麻布，在过滤了仅仅一小捧水后，浸湿的部分己经变成了一片令人作呕的黄褐色。
上面不仅沾满了泥沙，还有一层黏滑的、半透明的胶状物，甚至还有几条肉眼可见的小虫子在上面蠕动。
“呕……”一个胆小的村民当场干呕起来。
护卫的手像被火烧了一样缩了回去，脸上满是恶心和惊恐。
他呆呆地看着那块布，又看了看那桶水，仿佛那不是水，而是一桶蠕动的蛆。
周围看热闹的农夫也停止了议论，他们张大嘴巴，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天天喝河里的水，却从没想过水里竟然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林舟的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寂静的谷地里，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马丁管家，你看清楚了。”
他抖了抖手里的布，那几条小虫子差点甩到马丁的脸上，“这桶水里，全是泥、沙，还有这种会动的活物。
这根本不是水，这是能让人烂肠子的毒药。”
他把布凑得更近了。
“你现在要把这桶‘毒药’，当作贡品，献给尊贵的男爵大人吗？”
马丁的脸瞬间从嚣张的红色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病态的苍白。
他看着那块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是个体面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要是把这桶水带回去，男爵是会夸他忠心，还是会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答案不言而喻。
全场死寂。
黑岩谷的村民们看着林舟，眼神从绝望变成了震惊，又从震惊变成了一丝狂热的敬佩。
老铁匠巴克粗重地喘着气，看着林舟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认同。
莉亚捂着嘴，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个领主……和以前的废物不一样！
马丁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架在了火上。
带走，是死；不带走，是丢脸。
最终，他猛地一跺脚，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以此掩饰自己的狼狈。
“呸！
一群只配喝烂泥的贱民！
这脏水，就留给你们自己喝吧！”
他恶狠狠地瞪了林舟一眼，仿佛要用眼神杀死他，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两个同样脸色发白的护卫，灰溜溜地走了。
黑岩谷保住了最后一桶水。
在短暂的寂静后，村民们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
林舟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己经走出十几步远的马丁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伪装的体面，只剩下怨毒和狰狞。
他用手指着林舟，声音嘶哑地吼道：“行，毒水留给你们喝。
明天的粮食税，我看不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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