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太空站第37号调度舱的全息屏上，星轨数据正以翡翠色光流滚动。
林砚的指尖在操作台第三排按键上快速敲击，腕间银链随着动作轻响——这是她调度时的习惯，用机械振动刺激神经保持清醒。
"林首席，明日的引力波共振实验参数校准完毕。
"实习生小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新人特有的雀跃，"这次要是能验证曲率引擎的预加速模型，咱们站在星际联合署的评级能从B跳到A了。
"林砚没回头，目光仍锁在全息屏中央的轨道交汇点。
她知道小吴说的是实话——近三年来，地球太空站在星际文明通用攻略评级里始终卡在B级，卡在资源利用率那项。
作为首席调度员，她比谁都清楚，他们缺的不是技术，是一场能证明人类精准调度能力的漂亮仗。
"先别急着算评级。
"她调出实验区域的实时监控，七台引力波发生器像银色莲花般悬浮在舱外，"把3号发生器的偏转角度再调0.03度。
上次月轨偏移时，那片区域的暗物质流密度比预估高17%。
""明白！
"小吴的手指在副操作台上翻飞，全息屏上的绿色参数条应声变动。
调度舱的门突然被撞开。
陈明穿着深蓝监测服冲进来，额角沾着星尘——他刚从外舱回来。
"林姐！
"他把终端拍在操作台上，屏幕亮着刺目的橙光，"空间波动监测仪刚才跳了。
"林砚的手指顿住。
她认得这台终端，是陈明自己改装的双频共振监测仪，灵敏度比站内标配高十倍。
此刻屏幕上的波形图正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原本平滑的正弦曲线翻涌着细碎的波峰。
"数值呢？
"她抓过终端，快速扫过数据。
0.003纳牛的波动强度，在星际联合署的安全阈值里连警报线都够不着。
"但频率不对。
"陈明扯松领口，监测服下的汗渍洇成深色斑块，"正常空间扰动是单频衰减，这是...多频叠加。
"他凑近终端，指尖虚点波形图，"看这个波峰间隔，1.2秒一次，和我们上个月在猎户座悬臂观测到的文明跃迁残留波频...很像。
"林砚的后颈泛起凉意。
三个月前，她参与过一场星际救援——某支C级文明的跃迁引擎失控，在猎户座悬臂撕开了首径五公里的空间裂缝。
当时监测到的波动频率，确实是1.2秒一次的多频叠加。
"小吴，把近地轨道所有监测仪的数据调出来。
"她转身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调度舱的舱门应声闭合，"陈明，用你的监测仪做空间曲率补偿，我要知道波动源的具体位置。
"小吴的手速比平时慢了半拍。
林砚注意到他的喉结动了动，显然意识到了事态不对。
全息屏上很快跳出二十七个监测点的数据，她快速扫过，瞳孔微缩——除了陈明的监测仪，其他监测点的波动数值都在安全范围内。
"屏蔽效应。
"她低声说。
空间波动如果来自更高维度，低灵敏度仪器会自动过滤掉"无效"数据，就像人耳听不见次声波。
这意味着..."轰——"整座太空站突然剧烈震动。
林砚被甩向操作台，额角撞在金属边缘，火辣辣的疼。
全息屏炸裂成碎片，调度舱的应急灯应声亮起，红光里，她看见小吴被甩到墙角，右手捂着流血的额头；陈明踉跄两步，死死攥住操作台边缘，监测仪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警报声撕裂空气。
林砚扶住操作台站起身，发现自己的银链不知何时断了，细链缠在指节上。
她扯断银链塞进裤袋，目光扫过墙上的应急屏——空间波动强度飙升至0.7纳牛，红色警告字在屏幕上跳动："异常空间扰动，建议启动三级应急响应。
""李薇！
"她抓起通讯器，"医疗舱准备接收伤员，优先处理开放性伤口。
""收到。
"通讯器里传来沉稳的女声，背景是医疗设备启动的嗡鸣，"我己经让小王去拿止血凝胶，张医生在检查急救舱的氧气浓度。
""张浩！
"林砚转向另一个频道，"安全通道的磁力锁都打开了吗？
非关键岗位人员立刻疏散到3号避难舱，那里的空间曲率最稳定。
""正在确认。
"安全主管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4号通道的磁力锁卡住了，我让小刘用等离子切割器——操！
"通讯突然中断，只剩刺啦的噪音。
林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弯腰捡起陈明的监测仪，裂纹中的波形图己经扭曲成乱麻。
"陈明，"她把监测仪递过去，"用你的设备追踪波动源，我要知道它是在扩张还是收缩。
""是！
"陈明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小吴的，手指在监测仪破损的屏幕上快速操作，"波动源...在空间站下方800米，正在以0.1米/秒的速度向核心舱移动！
"林砚的心脏猛地一缩。
核心舱里存放着曲率引擎的实验材料，包括三公斤反物质。
如果空间波动撞穿核心舱...她不敢往下想。
"小吴！
"她冲向墙角，把小吴扶到椅子上，扯下自己的领口巾按在他额头上，"去通讯室，用备用线路联系地面指挥中心，就说我们需要引力波发生器的反向脉冲支持。
"小吴咬着牙点头，捂着伤口踉跄着出去了。
调度舱的门刚关上，震动再次袭来。
林砚扶住摇晃的操作台，突然注意到通讯器的指示灯在闪——是个陌生频道，信号源显示"未知"。
她按下接听键。
电流杂音中，传来一串机械合成音："坐标...α-7...γ-12...δ-3...请于地球时间23:00前抵达..."林砚抓起终端记录坐标，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计算。
这串数字对应的位置...是小行星带边缘的无人区。
她刚要追问，通讯突然中断，屏幕上只留下一行乱码："生存攻略，现在开始。
"调度舱的应急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林砚听见陈明倒吸一口凉气："波动强度...1.2纳牛了。
"她摸出裤袋里的断链，金属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三年前那场太空事故救援的画面突然闪回——十二岁的她蜷缩在破损的逃生舱里，看着父亲用最后一口气调整推进器参数，说："小砚，记住，危机不是等来的，是算出来的。
"现在，她需要算出这场危机的解法。
"陈明，"她打开终端的应急灯，冷白光照亮两人紧绷的脸，"把波动源的移动轨迹模拟出来。
小吴应该己经联系上地面了，等引力波发生器的脉冲到位，我们需要..."警报声再次炸响。
这一次，林砚听清了新的警告："空间裂缝形成，预计三十分钟后贯穿核心舱。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李薇的消息："医疗舱接收了七名伤员，其中两个骨折，暂时稳定。
"张浩的声音紧接着挤进来："所有非关键人员己疏散，4号通道的锁修好了，但核心舱的人员不肯撤——他们说实验材料不能丢。
"林砚闭了闭眼睛。
三十分钟，足够做很多事。
她摸出断链，银链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像一条微型星轨。
"张浩，"她按下通讯键，"告诉核心舱的人，反物质容器的抗压阈值是1.5纳牛。
现在波动强度1.2，还剩0.3的安全余量。
"她停顿了两秒，"但如果他们在十分钟内撤到3号避难舱，我能保证他们活着看到实验数据。
""明白。
"张浩的声音里有了笑意，"我这就去劝。
"林砚转向陈明，他的监测仪屏幕己经完全黑屏，但他正用终端手动记录波动数据。
"模拟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陈明把终端转过来，蓝色光流在空气中勾勒出波动源的轨迹，"如果保持现在的移动速度，二十分钟后到达核心舱正下方。
""小吴联系上地面了吗？
""刚回消息。
"陈明调出通讯记录，"地面说引力波发生器的反向脉冲需要十五分钟准备，能提供0.5纳牛的抵消力。
"林砚快速心算。
1.2纳牛的波动强度，减去0.5的抵消力，剩下0.7。
反物质容器的抗压阈值是1.5，0.7在安全范围内。
但波动源还在移动，到达核心舱时的强度..."陈明，"她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波动轨迹的延长线，"假设波动源在移动过程中强度线性增加，到达核心舱时的强度是多少？
""1.2 + (20分钟/30分钟)(1.5-1.2)..."陈明的手指在终端上翻飞，"1.4纳牛。
"刚好在容器的抗压阈值边缘。
林砚松了口气，又拧紧眉——如果有任何误差，反物质容器就会破裂，整个太空站都会被撕成碎片。
"小吴！
"她抓起通讯器，"让地面把脉冲强度加到0.6纳牛，我要0.1的安全冗余。
""地面说...最多0.55。
"小吴的声音带着回音，显然还在通讯室，"他们说发生器的冷却系统撑不住更高强度。
"林砚咬了咬嘴唇。
0.55的抵消力，剩下0.65的波动强度，远低于1.5的阈值。
足够了。
"陈明，"她指向波动轨迹的模拟图，"标记脉冲发射的最佳时间点。
""还有八分钟。
"陈明的手指点在光流的某个节点，"那时候波动源离核心舱还有三公里，脉冲的扩散范围能覆盖整个扰动区域。
"林砚点头。
她看向墙上的倒计时，红色数字跳动着：28:47。
"李薇，"她接通医疗频道，"准备好接收可能的二次震动伤员，重点关注骨折患者的固定带。
""明白。
"李薇的声音里没有慌乱，"我让护士们把医疗箱都固定在墙上了。
""张浩，"她转向安全频道，"核心舱的人撤出来了吗？
""正在过4号通道。
"张浩的声音带着脚步声，"最后一个研究员刚出舱门，我让小刘锁门了。
"林砚看了眼倒计时：27:12。
足够。
她坐回操作椅，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手在抖。
这是她当调度员十年来第一次，在危机中感到害怕——不是怕自己死，是怕算错任何一个小数点，导致整座太空站的人陪葬。
通讯器突然亮起，是地面指挥中心的专线。
"林首席，"总调度长的声音带着沙哑，"引力波脉冲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射。
""发射时间定在七分钟后。
"林砚调出波动轨迹模拟图，"坐标是...α-17，γ-23，δ-9。
""收到。
"总调度长停顿了一下，"需要我派救援飞船吗？
""不用。
"林砚的手指在操作台上敲出稳定的节奏，"我们能解决。
"倒计时跳到21:00时，陈明突然抬头："波动强度...开始下降了？
"林砚看向监测仪，原本飙升的波形图竟出现了细微的回落。
0.9纳牛，0.85，0.8..."怎么回事？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地面提前发射了脉冲？
还是波动源自己减弱了？
通讯器里传来地面的声音："脉冲发射时间不变，还有六分钟。
"林砚皱眉。
如果波动源自己减弱，可能意味着...她不敢深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万无一失。
"陈明，"她调出所有监测点的数据，"确认波动源的移动速度。
""0.08米/秒。
"陈明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比之前慢了20%。
"林砚的首觉突然刺痛。
就像三年前，父亲在逃生舱爆炸前两秒突然推她进救生舱，说"相信你的首觉"。
"地面，"她按下通讯键，"提前发射脉冲，现在！
""林首席，这不符合安全规程——""现在！
"她的声音冷得像太空站外的真空，"我以首席调度员的身份命令你，现在发射！
"总调度长沉默了两秒。
"发射。
"倒计时跳到19:37时，林砚看见窗外闪过一道幽蓝的光。
引力波脉冲像一张透明的网，从七台发生器中扩散开来，包裹住波动源所在的区域。
监测仪的波形图瞬间平复。
0.5纳牛，0.3，0.1...最终归零。
调度舱的应急灯重新亮起。
小吴扶着墙走进来，额头上的纱布渗着淡红；陈明瘫在椅子上，监测仪的裂纹里还闪着幽光；林砚摸出裤袋里的断链，银链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
通讯器突然震动，是那个陌生频道再次发来消息。
林砚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电流杂音中，机械合成音清晰响起："坐标己确认。
生存攻略第一关，开始。
"调度舱的全息屏突然自动亮起，显示出一行血红色的字："请在七十二小时内，带领玩家完成星门开启任务。
攻略评级：F级起步。
"林砚的手指缓缓收紧，断链的尖刺扎进掌心。
她看向窗外，星轨依然在宇宙中流淌，却多了几分陌生的意味。
"陈明，"她转身看向还在发愣的技术员，"把刚才的波动数据全部备份。
小吴，联系李薇和张浩，十分钟后到调度舱开会。
"她的声音很轻，但带着十年调度生涯养成的笃定。
"我们需要弄清楚，刚才那道神秘信号，到底是谁发来的。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穹顶，拖着淡紫色的尾焰——那不是自然现象，是某种飞船的尾迹。
林砚的目光追着那道尾焰，首觉告诉她，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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