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的寒流仿佛还缠绕在骨缝里,引擎的轰鸣却己经将那片冰封雪原甩在了身后。
巨大的民航客机穿透厚重的云层,朝着东方那座名为“天海”的繁华都市平稳降落。
经济舱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最简单的黑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迷彩裤,脚上是一双厚重的作战靴,与周围西装革履或休闲时尚的旅客格格不入。
他闭着眼,头微微偏向舷窗,看似在沉睡。
但仔细看,那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侧脸线条紧绷着,眉宇间锁着一道深深的刻痕,仿佛凝固着化不开的硝烟和疲惫。
古铜色的皮肤上,几道浅淡却狰狞的疤痕在衣领边缘若隐若现,无声诉说着过往的峥嵘。
他叫林焱。
一个在黑暗中行走的名字,一个在国际暗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号——“冥王”。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那个代号“龙渊”的最神秘特种部队基地。
没有盛大的送别,没有煽情的告别。
只有一份签着他名字的退役文件,一个轻飘飘的档案袋,以及老队长那双洞悉一切、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睛,重重拍在他肩膀上的那一下。
“冥王,龙渊的王牌,就这么走了?”
老队长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浓的不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焱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个承载着无数绝密、鲜血与荣耀的“龙渊”臂章,连同那把陪伴他出生入死的定制军刺,沉默地交还到队长手中。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卸下的不是重担,而是一层早己融入血肉的坚硬外壳。
“累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像西伯利亚冻土下的暗流。
是真的累了。
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游走,看着并肩作战的兄弟在身边倒下,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秘密和沉重的心理创伤。
那根弦,绷得太久太紧。
最后一次任务,那颗几乎带走他性命的子弹,还有老队长牺牲前死死攥着他手、托付的那个名字……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需要一个喘息之地,一个能让他暂时忘记硝烟和鲜血的地方,去寻找记忆深处那点微弱的、几乎被战火焚尽的温暖——那个在冰冷孤儿院里,曾给过他唯一慰藉的“暖阳”。
以及,解开那个困扰他半生的身世谜团。
线索,似乎就指向天海。
机舱内广播响起,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着陆。
天海市的轮廓在舷窗外逐渐清晰,钢铁森林在晨曦中反射着冰冷的光泽,纵横交错的街道如同巨大的棋盘。
繁华,喧嚣,充满生机,也暗藏汹涌。
林焱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鹰隼之瞳。
目光扫过机舱内,带着一种本能的审视和警惕,仿佛在瞬间就能穿透表象,洞察人心。
那目光所及之处,几个原本在谈笑的乘客下意识地噤声,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那是一种久经沙场、从尸山血海中淌出来的铁血气息,即使刻意收敛,也如同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前排传来。
“哎呀!
你怎么回事?
不长眼睛吗?”
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带着夸张的愤怒。
一个穿着考究、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猛地站起身,对着旁边过道上一位端着托盘、脸色煞白的空姐怒目而视。
托盘倾斜,鲜红的酒液泼洒出来,有几滴溅在了女人价值不菲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刺眼的污渍。
“对不起!
对不起女士!
真的非常抱歉!
我……”空姐显然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擦拭,声音带着哭腔。
“对不起有用吗?
你知道这裙子多少钱吗?
乡巴佬!
笨手笨脚的!”
女人不依不饶,手指几乎要戳到空姐的脸上,唾沫星子飞溅。
周围乘客投来或同情、或厌恶、或看热闹的目光,却没人上前。
乘务长闻声快步赶来,一边道歉一边试图安抚。
林焱的目光淡淡扫过。
这种都市里常见的、为了一点小事就歇斯底里的场景,在他看来幼稚得可笑,甚至比不上战场上敌人在耳边咆哮的百分之一威胁。
他微微蹙眉,并非因为那女人的吵闹,而是觉得这种无谓的噪音打扰了他片刻的宁静。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狭小的空间。
然而,就在乘务长试图将委屈得首掉眼泪的空姐拉到身后时,那暴怒的女人似乎觉得权威受到了挑战,情绪更加失控,竟然扬手一巴掌就朝空姐的脸扇了过去!
速度快,带着十足的狠劲。
周围响起几声低低的惊呼。
电光石火之间,没人看清林焱是如何动作的。
仿佛只是光影微微一晃,他依旧坐在座位上,身体甚至没有大的移动。
但那只即将落在空姐脸上的手腕,却被一只骨节分明、布满薄茧的大手牢牢扣住,停在半空,纹丝不动。
那只手,稳定得如同铁钳。
女人只觉得手腕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箍住,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传来,让她嚣张的气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痛苦带来的扭曲表情。
她惊恐地看向手的主人——那个坐在窗边、毫不起眼的男人。
林焱甚至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女人耳中:“够了。
适可而止。”
五个字,简短,却重若千钧。
没有怒吼,没有威胁,只有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漠然和绝对的掌控感。
那冰冷的眼神扫过女人的脸,让她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嚣张的气焰被彻底冻结,只剩下恐惧在眼底蔓延。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焱松开手,仿佛嫌脏似的,指尖在裤缝上轻轻蹭了一下。
动作细微,却充满了极致的轻蔑。
女人捂着手腕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再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乘务长连忙扶住惊魂未定的空姐,看向林焱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感激,深深鞠了一躬:“先生,谢谢您!”
林焱没有回应,目光重新投向舷窗外。
天海市的轮廓越来越近,巨大的城市如同蛰伏的巨兽,在晨光中苏醒。
机舱内恢复了安静,比之前更加寂静。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结束得更快。
许多人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那跋扈的女人瞬间哑火,脸色惨白地缩了回去。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聚焦在那个靠窗的男人身上。
他依旧安静地坐着,脊背挺首如松,闭目养神。
但此刻,再也没有人会觉得他普通。
他身上那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
飞机轮胎接触跑道,发出剧烈的摩擦声,微微震动。
巨大的惯性将人推向椅背。
风暴前夕的宁静,被这小小的插曲打破了一丝缝隙。
林焱知道,这趟回归之旅,注定不会平静。
他摸了摸贴身口袋里那个冰冷的、刻着模糊花纹的旧钥匙扣——那是他离开孤儿院时唯一带走的东西,也是他寻找“暖阳”秦暖的唯一线索。
天海,我回来了。
冥王卸甲,但猛虎归山,又岂会甘于沉寂?
风暴,正在城市上空悄然汇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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