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玄青，二十一岁结丹时也曾仙光罩体，十里同贺。
如今却在青岚宗任务堂抢到了“山门值守”的肥差——俗称看大门。
管事师兄拍着我肩膀：“玄青啊，宗门信任你才给这福报！”
首到那日，宗主宣布将“滞销金丹”打包送去西方当交换生。
我捏着发配文书，看着满堂愁云惨雾的同门。
突然拍案而起，声震屋瓦：“天大的好事啊！
诸位！”
“那边管吃管住，还给发魔晶！
魔法界，他卷不动我们！”
“山门值守，乙字位，卯时至酉时，轮值期三个月，贡献点三十。”
青岚宗任务堂那面巨大的水玉璧上，这行灰扑扑的字迹，此刻在李玄青眼中，竟比任何天材地宝散发的宝光都要诱人。
他挤在汗味、劣质丹药味和绝望气息混合的浊浪里，一双眼睛死死盯住那行字，手指在袖中掐得死紧。
“我的！
都别抢！”
一声带着破音的嘶吼从人群深处炸开，伴随着几道微弱的灵光闪烁，显然是有人想用隔空取物的法门捷足先登。
晚了。
李玄青那在无数个抢任务、抢灵气节点、抢坊市地摊边角料中锤炼出来的本能，早己发动。
他矮身，肩膀像块滑不留手的顽石，硬生生从两个膀大腰圆的金丹体修中间撞开一条缝隙，手掌带起一丝微弱却刁钻的灵力旋风，精准地拂过水玉璧上“乙字位”那三个字下方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灵力感应点。
“嗡——”水玉璧发出低沉的鸣响，那行灰字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随即黯淡下去，化作一行新的小字烙印在璧底：“乙字位值守：李玄青。”
任务堂里死寂了一瞬。
随即，巨大的、混杂着嫉妒、鄙夷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羡慕的声浪轰然爆发。
“又是他！
李跑跑！”
“娘的，这厮属泥鳅的？”
“三十点！
看三个月大门！
这肥差怎么又落他手里了？”
“嘘…小声点，人家可是二十一岁就结丹的‘天才’…”最后那句阴阳怪气的“天才”，像根生锈的针，狠狠扎在李玄青耳膜上。
他面无表情，用力拨开挡在身前的人，挤出人群，走向发放任务玉牌的柜台，仿佛没听见身后那些嗡嗡的议论。
柜台后面，坐着的是外门管事赵德柱，一张圆脸常年堆着油滑的笑。
他抬眼看见李玄青，脸上的笑容又热络了几分，熟练地递过一枚青灰色的玉牌，上面刻着“乙”字。
“哟，玄青师弟！
又是你！”
赵德柱的声音洪亮得像是生怕别人听不见，“手真快！
这‘山门值守’可是紧俏得很呐！
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清闲！
安稳！
还能捎带脚参悟山门古禁制，沾沾先辈的福泽！”
他站起身，绕过柜台，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李玄青单薄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膝盖微微一弯。
“宗门这是信任你，才把这份‘福报’交给你啊！
好好干！
说不定哪天就被哪位路过的长老看中，收为亲传，一步登天呢！”
李玄青感觉那几巴掌拍得自己胸腔里那颗沉寂许久的金丹都跟着晃荡。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标准的、温顺谦恭的笑，微微躬身：“赵师兄提点的是。
玄青定当尽心竭力，不负宗门厚望。”
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门听清。
他接过那枚冰凉粗糙的玉牌，指腹摩挲着上面简陋的刻痕。
山门值守？
福报？
他二十一岁结成金丹那日，霞光铺满青岚七十二峰，仙鹤绕梁三日不绝。
师父捋着长须，意气风发地说此子前途无量，当为宗门砥柱。
这才几年？
砥柱没当成，倒成了看守山门的柱子。
这落差，比从九霄云头首接栽进烂泥塘还干脆利落。
他攥紧玉牌，低着头快步走出任务堂。
身后那些压低了的议论声还是如影随形地钻进耳朵。
“…听说他当年结丹用的那颗‘凝元丹’，还是他师父用棺材本换的……嗐，灵气稀薄成这样，结丹早有什么用？
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金丹‘民工’一个……看大门也好，总比王师兄强，接了去黑风渊挖‘蚀骨草’的任务，三天了，魂灯都摇得不行了…”李玄青的脚步更快了些，几乎带起了风。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弥漫着失败者酸腐气息的地方。
山门外，至少空旷。
青岚宗的山门，巍峨依旧。
两根蟠龙石柱高耸入云，上面布满了风霜侵蚀和刀兵留下的痕迹，古朴而沧桑。
一道若有若无的灵力光幕在石柱间缓缓流淌，是宗门的脸面，也是最后一道聊胜于无的屏障。
李玄青就站在这光幕内侧，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旧道袍，腰间的储物袋瘪瘪的。
他拄着一根宗门统一配发的、顶端嵌着低阶荧光石的制式长棍，权当是“值守法器”。
荧光石的光晕在清晨的薄雾里显得有气无力。
卯时刚过，进出的人稀稀拉拉。
几个外门杂役弟子拖着疲惫的步子去后山灵田，见到他，也只是敷衍地拱拱手：“李师兄早。”
李玄青板着脸，微微颔首。
他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灵气稀薄得几乎感觉不到的群峰，又落到近处石阶缝隙里顽强钻出的几根枯黄杂草上。
肚子里那点微末的辟谷丹效力快耗尽了，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灼烧感。
“哟！
这不是咱们二十一岁就结丹的天才，李玄青，李师兄嘛！”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李玄青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马脸，细眼，嘴角总挂着点刻薄的笑——内门弟子陈松，比他晚结丹五年，仗着有个在内务堂当管事的叔父，资源不断，如今修为反倒隐隐压了他一线。
“怎么？
又轮到李师兄为宗门‘添砖加瓦’，看守门户了？”
陈松踱步过来，故意站得离那灵力光幕很近，仿佛在欣赏自己的倒影，“啧啧，这差事好！
清心寡欲，正适合李师兄这样的‘苦修士’参悟大道啊！
不像我们，一天到晚为了几块灵石奔波，俗！
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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