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铜花瓶图片

更深梦中，阶前小塘犹生着雪白的秀丽的莲花。

这是胤灵帝赤乌六年的一个雪夜，旧贵族们的宴席尚且在刀光剑影中举行，以为那些丧钟的声音不过是危言耸听，然而那报丧的人们已经到来，至少这是此间子弟的最后一顿好饭。

“陛下年纪轻，为奸人所惑，难道就这么狂妄的吗？”白衣的宾客低声轻笑，“君家天下，难道是杀的完的吗？就是杀的完，杀了我们，又有什么益处？”“你悄声！”主人席上的公子凝眉怒喝，“天下兴亡，人生人死，与我辈又有什么干系？先顾好你自己一一一一”他并没有说完话，人声鼎沸一息间被尖叫声所覆盖，男人带血犹炽的头颅滚到飞刀者的脚下又被一脚踢到灯台里，烈火加身，所有人的目光望向来人，然而似乎不过是个二十上下纤细轻侥的女子，拈着双刀，冲案上极妩媚的一笑。

“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抓你姑奶奶！”白衣的宾客飞身起来迎接女人的双刀，真想不到他会那么好的剑法！女人的两只手翻飞如舞，紫衣婆娑要织进宾客身体里。

她还有同伙，灯已经随尖叫渐哑一盏盏灭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烧尸的冲天火光，她们是在火光里缠斗！“你还说你爱我，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难道想杀了我么？”“你说你不杀人，堂主就要杀你，我难道不是活生生一条性命？去年今日我在苏将军门下，有长门僧来杀人，今天你们天罗的人又来杀人！我倒是想知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道理道理，哪有那么多道理！”雪刃紫衫的女子飞刀暴喝，“怪就怪你为什么在这里！你要是不碍着我收成，我也犯不上杀你了！”电光火石，白衣宾客凄然苦笑。

“然而这就是我的命运。

你今日杀不了我，来日不会有别人杀我吗？赤微，你不明白这些，我却是明白的。

纵使我偷生几日，你回去不要受罚的么？”正说着，他竟倾身收剑，直直向女人刀上撞去！玉山倾倒再难扶，女人脸上溅了滚烫的血，她显然是头一遭见这种事，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愣愣去扶男人的尸体。

“你不想见杀生，又怕堂主罚我。

然而我活下去，不就是到处杀人么？”尸体不会说话，这女人还是会说话的。

何止会说话，她还会满屋跑着找人。

苏盈也是今年才成了个成熟的天罗刺客，出来杀人带着手下跟懵懵懂懂的小徒弟。

然而小徒弟此间已不知去向，别的人又哪里肯顾一个刚捡来的小孩性命？只有苏盈在火光与掉落的房梁间仓皇奔走，尖叫女孩的名字。

“十五！十五！你在那里！”远望见一间雕梁画栋完好如初竟如蒙大赦，苏盈闪身进去，惊见徒弟跟人家的小公子在做些孩童游戏，似乎都不知道外面伏尸多少流血几步，此间之外，天下动荡，君不见诸星飘摇，战鼓贪杯。

“不对不对，你这画的太丑了！”苏十五拍着大腿嚷嚷，“再不听我的，我把你眼睛捥下来！”“好啦好啦，你画就是啦，不要总是嚷嚷嘛。”

身世……十五是天生的刺客，然而这公子能这么斯文，不就是因为他自己生下来锦衣玉食，不知道世间有人仅为活命就得不择手段吗？苏盈那一刻很想出刀，作为天罗本就该不留活口……只是她挥出血光的那一刻想到了死去恋人困惑悲愤的眼睛，她收了刀，长叹一声，俯身点了两个小孩的穴道。

二风飒飒兮木萧萧，少女掀开车帘望了一眼深秋的长街，扑腾一声跳下车来。

这是个修长矫健的小麦皮女人，宽袍大袖里掖着两柄长刀一一一一即是那苏赤微的徒弟苏十五。

当年赤微是十六岁出师，这年头十五是十四岁出师。

年纪稚嫩眼睛倒是很亮，全不像她那气质娇弱几年前又被捣烂一只眼睛的退役师父。

说到苏赤微，虽然成了独眼龙，天罗山堂倒还愿意养着她，说到底毕竟是家人。

当今圣上轻狂激进，拜相辰月教主古伦俄，誓要杀空旧贵族重攥皇权。

旦夕翻覆之间，生出多少波折血肉。

天罗初时为辰月效力，至唐国百里氏愤举义旗，收了人家的金铢又挥刀旧东家。

所谓九州之世，天驱好义，辰月好忧，争斗不休。

惟天罗山堂是收钱办事不问是非的刺客帮派。

年年遍地收孩童，迷晕了忘记过去收入堂中，明明俱是天涯沦落之人，到头来竟也父父母母姐姐弟弟的以为一家，仿佛世上只有自己亲戚性命是性命……所以赤微少了一只眼杀不成人，她徒弟就给她顶上。

此番苏十五头一遭杀人，坐蓬车追了那官员一路，见人上了酒楼忙快步跟上。

驾车的龙家哥哥回头隐忧，悄悄轻抚了把妹妹的头发：“你小心一点吧，头遭杀不杀成倒还不要紧，别把自己搭上了。”

十五掏挠头发一甩辫子，吐吐舌头扭身上楼去了。

香摇曲荡，十五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光景。

葵花年间人心惶惶，世上竟还有这样安乐的所在？看见角落里一只白狮子猫，偷抓了把瓜果丢给它吃。

顾左右反正一时找不到人，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要了一杯羽碧饮，自顾自哼着曲儿打着拍，美滋滋从二楼往下望，却听见一把轻佻的嗓子高高的扬起一一一一“久闻晋北人雅人深致，小厮都会唱风曲，不给我们见识见识么？”轩然大波，十五也随着群众的调笑声好奇的往下望。

一见那个推出来的少年，竟也无端头次生出些嫉妒的心思。

那倒真是个沉静秀美的小孩，乱头粗服却绝类一支雪白的莲花。

一双桃花眼睛乖乖的环视一圈，扑的坐在地上拨起那把破箜篌来。

万籁俱寂，人的一生之中，能有多少次得聆天音呢？初出茅庐的小刺客眼前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有那口空灵出幽谷的清越嗓音渐渐的高高的递来：“去岁常沂浴，涉江挹草芽。

今年风暴急，葱郁化黄沙。

天地何薄幸，十室余九娃。

可怜埋骨地，古血生铜花。”

可怜埋骨地，古血生铜花。

虽然不懂，不妨碍十五觉得这支曲子很有些耳熟，正待要仔仔细细的把那小厮打量，只听得又起一阵极威风凛然的嗓子：“晋北国不在大教宗脚下，安敢如此无礼！穷乡僻壤的一个小厮，都敢白日唱这样的反歌吗？！”是她今日要杀的那个辰月来的官员的声音！十五热血上涌，兴奋的要跳起来，正摸刀时就听那小厮轻声辩解：“我既然是小厮，那知道这是反歌不是？小的儿时浪迹四方，偶然从一个白衣的仙人那儿听来了此曲。

仙人上通天地，怎就敢嘲笑大教宗………”“到今天还敢妄语！即刻押回天启城去！”“你自己先回天启城吧！”苏十五抓住长栏飞身翻上楼去，一脚踢倒了人前的酒案，官员拔刀相对，她把全身的力气都压到双刀上，一声尖叫，千里的雷鸣万里的闪！十五抽出一柄刀去捣那人的太阳穴，力气不济，让人一脚踢倒在地下，满楼人四下逃蹿，她只觉得马上要回不了家了，急的掏哨子放信号，听见那官员下令周围怒道：“锁楼，锁楼，此间一个人都别想进来，一个人都别想出去！”杀的了我，可别想制住天罗的刺客。

苏十五可不管此间其余茶客的死活，她一心要引她那些哥哥姐姐三姑六婆杀进来，官员一个人就能按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少女待要嘶吼，不知是那个用煮酒的暖炉砸中了官员的头，硕大的身躯猛的倒下去，苏十五望见后面站着的白莲似的少年。

“恩人，你没有事情么？”苏十五没有理他，站起来就要向那还有气的官员捅去，他的脑袋已经血流成河，然而竟还有力气冲这少女一笑。

“吹响传令哨，你家人就会来救你，此间人个个就没命在了，怎么这么狠心的？”“我求活命。”

“你不吹哨，左右也是死在我手里。

连累这么多人是干什么？”“是你们先动手的！”苏十五终于没了耐性，冷笑着扑然按下刀去，“人活着就得死，你们先杀人，难道也怪我么？！”春日的飞雪总归消融，正如洄游的长鲤往程即死，天命是什么，又有什么人明白？苏十五刚要下刀，只觉刚才的伤口痛彻骸骨血肉分离，几乎没力气再睁着眼睛，她摇了一下便栽在地上，最后所见便是衣衫褴褛从那个角落处飞过来。

死了别人没关系，小猫可怜呀。

三长梦，梦里的月亮，苏十五披着浓蓝的鲛纱在月下的大海中漂泊着。

不想睁开眼来，是梦中之梦，整个人非常非常之舒缓而疲惫。

有鱼群来啄她垂下去的手臂，海水温柔的把她包裹，然而总归是有些烦了。

猛的弹起来————那少年正俯身在她身前！地下的暗室幽深空无一人，白衣少年高挑的个子在她身上落了片沉重的阴影，陌生而不怀好意，他的唇却诱惑的殷红。

苏十五突然抽刀架在他脖子上，少年一抖，险些后退栽倒。

“你……”“我看看你的伤，”他紧张的喘着气，神情倒是关切的，“你别乱动。”

“我还给你带了饭和药，”他继续说，“刚放下来，你讨厌我，我出去了。”

“等等，”苏十五望着他的背影依然握着刀，“用得着你管吗————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少年愉悦的微笑起来，“这里是本店小厮的住所，别人不知跑哪去啦。

我能报恩，心里真是高兴。”

我可不是为了救你，苏十五心里冷笑，便说道：“我记得你，你是那个唱歌的人。

看你这副文弱的样子，怎么把我救下来的？”“本来我也没有把握，他们自己作鸟兽散了。

恩人，现在是乱世，人心惶惶，漏的跟大网一样，我从网里涝得此身罢了。

恩人，你真要不信我……”“我叫龙茵，”苏十五冷冷斩断他的句锋，“是天罗的刺客。”

少年星似的眸子一闪。

“叫我这样叫你……”“不止，”苏十五把刀收回鞘里，“倘若你图谋不轨，乱了我们大事，堂里有你好果子吃。”

然而苏十五警诫若此，不见那人有何隐忍不安之处，她倒也暗自思量是否自己小人之心。

从热热闹闹的天罗大家庭出来沦落于斯，不免孤独寂寞，同他闲话倒是非常有趣。

少年叫沈望，话虽不多，很是聪明真挚讨人欢心，私下比台上初见活泼婉媚多了。

“我看你台上那个倔样子，你不摆那样，不也讨不了打么？”“谁摆样子？！我不打诳语，我看着他讨厌，犯的着打诳语么？”苏十五微笑，捧起沈望的手抚摸起来，灯火昏黄，他带着青筋的手居然涂着红指甲，星似的一闪一闪。

“人家怕我活不长，”沈望的脸薄薄的红起来，“这是乞福，要我好养活。”

“你这样的人，也值得人家这样费心么？”“你瞎讲什么！”他终于有些恼了，“我们晋北人都是这么亲的，你当作小厮的人不是人么？别人命不是命么？”“行行行，”苏十五笑嘻嘻不当回事，“我前去看你们养猫的，猫还好吧？”沈望不理她，自顾自哼起那支古血铜花来，苏十五讨个没趣，乍然嗅到期梦香的味道悠悠袅袅，正色四顾，但见一角红衣隐约闪过。

“师范！”“什么？”“没什么，你自己玩吧。”

“你耍我呀！”夜里熄了灯，沈望要去大通铺那头和衣睡觉，苏十五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

“我带你回我家去吧。”

“啊？”“啊什么啊，”她很直接，“看你无依无靠，带你去天罗山堂，多大的福分！你呢，如果是那一方势力的奸佞也别想害我，我家是天罗山堂，我们一大家子人的！”人间的梦，哪有做的完的？苏十五自以为聪明绝顶了，哪知道天罗向来只收被拐的小孩，这么大的一个少年却只有死呢？说人无依无靠，她自己何尝不是无依无靠，在这里全心依赖，洋洋自得？苏十五很多很多年后才想明白这些，这时候，她只是睡不着，拿着刀把在床上无形的写写画画。

有点眼熟。

什么？我说他有点眼熟。

这就对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说，这是前生前世的因缘。

悠悠苍天，太阳高又亮，苏十五领着沈望赶路，到处扒拉记号。

沈望乱头粗服，风姿郁美，动不动被人扒拉财色。

  “干什么呢！”苏十五把刀柄架过去，“当着我面欺负人么？”  沈望人斯文，即使落单有这样那样的风险还是几乎有点跟不上她步子，脸颊涨的绯红往前赶，苏十五在街柳前猛的立住等他。

“你好歹是做小厮的！”她几乎要翻白眼，“赶这点路的体格没有，以后怎么去作刺客？”“作刺客？”“你以为？”苏十五抽抽嘴角冷笑，“堂主养你吃白饭吗？我师范倒是吃白饭。”

  苏赤薇不仅是苏十五师父，更是她名义上的生母，然而苏十五当下很不喜欢妈妈。

她年少叛逆，自负绝学，恨不得即刻为天罗山堂抛头颅洒热血，实在瞧不怎起那瞎了一只眼隐退不再出力的女人。

说到“师范”恨声大作咬牙切齿，拍的刀柄如抽动的柳叶。

沈望垂了头，再不说什么，重又不慌不忙的跟在苏十五身后走，苏十五看他不愿赶上来，心里窝火，也不肯再等他，自顾自急急往前走，反正是萍水相逢，那里又差他一个。

师范师范师范，师范一定跟着她，这么不放心，有些烦人，也有些喜欢。

晚上住客栈，灯下磨剑，一曲悠悠。

不对。

一个酒楼的小厮，日日做那么多杂活，又要卖艺，怎可能那样文弱？她只不过是比常人走快了几步，还没施展轻功，他都快跟不上！她以为彼此是萍水相逢，不投机丢开便是，倘若他真是什么势力的斥候呢？这时候岂不是已经满城的抓她？一时不当心，给家里惹了多大麻烦？！怎么就这样轻信于人了！苏十五恨恨的拍大腿，按剑起来要出去走走，也好过在这里坐以待毙，推开窗子要跳下去，听见门口咚的一声，倒抽口气，持刀护在身前，等。

等了近一炷香，再没动静，她心里惴惴。

外面一点有消息，随时破门而入，正跟她比谁有耐心。

这样不是办法，敌不动我动，她把刀藏在怀里，悄悄拉开了门。

满地月光，只看见沈望单薄的肉身，孤零零栽倒在门口。

四  “沈望！”苏十五吓的颤声叫，“沈望！”沈望当然还活着，不过看着离死也去路不远，他得是费了老大力气才找到她，路上没少挨打，血浸白衣，在地上气息奄奄。

“沈望！沈望！”不说话。

苏十五环视一圈确信没人埋伏，小心翼翼把他拖回客房里。

他轻的很，拖着他像拖着一块云，血迹沤进她的手心。

“你这人……哎呀。”

其实又何必来缠着我呢？没有用的嘛，这样傻里傻气的。

苏十五一下子愧疚起来，觉得自己像过街随手揉了只猫，说是要带猫回去，其实一时兴起，也没认真，这猫倒由心到身的信了。

人间的因果，你欠我的，我欠你的，命中注定总也理不明白。

“沈望，”她探探他的额头，烛光打在他鼻尖上，他的碎发像溪前的水草摇曳，“沈望。”

沈望咳嗽起来，他睁开眼，看见十五，又把眼闭上了。

“不想理我？”“嗯。”

“不想理我来找我干嘛？”“嗯。”

“你现在就会说个嗯？”“嗯。”

“那你嗯着吧，臭小厮谁惯的你牌气。”

苏十五脾气可不怎么样，“有药自己拿，我去那边睡下了。”

嘴上这样说，其实是睡不着的，谁知道家人都去哪里了？她拿那柄小刀在床板上写写画画，想着本来的计划，杀了那个辰月的钦差，本来是要各自跟着逃走的钦差下属，然后……“你怎么不睡？”猛的抬头看见沈望探头探脑，“你，你照顾我这么辛苦，你怎么不睡？”“这会不嗯了？”苏十五恨恨丢过个橘子去，“这会不嗯了，啊？”星移斗转，苏十五望月，一缕红纱于窗前一闪。

白天起来沈望梳头，拨了荆钗那么美的一把长发披下来。

他的身孑划出个小小圆圆的光圈，苏十五为了刺杀方便，自己的头发只到蝴蝶骨，看着新奇，就湊上去摸。

她觉得昨夜手上所沾的血迹还没有干，又一点点被那团浓漆吞噬。

“好漂亮……”“那等我也做了刺客，是不是就不许留这么漂亮的头发了？”沈望忽然开口，“你要不嫌弃……等我剪了它，求你家里人给你做成易容用的假发假胡子。”

“不一定啊，我师范头发就长的很……你这算是答应我啦？”“嗯，”沈望就点头，“只是不知道，杀人是为什么。”

“我哪里知呀，”苏十五懒劲上来，索性直接躺在沈望膝前，往上一只手抓他头发玩，“我们都是堂主要怎样怎样的啦， 听领头的话，你个小厮不懂呀？”“你们这样听话的乱杀，上面只怕————哎呀！我同你很熟么！”苏十五不防备，让沈望猛的一推险些滚到床下，她极灵极巧的一翻闪身起来，手背紧接着的给了他一巴掌————“你干什么！这有什么的！发什么火！”她确实不明白这些。

她一个天罗，从小身边都是“一家人”，喜欢谁就亲呢谁是常有的事，哪知道什么儿女之情人伦大防？何况，何况，一个沈望敢冲她摆架子！没有她苏十五，他不知道在哪埋着呢！苏十五气的嘴角一抽一抽，扭头一看沈望垂着头不肯看她。

哑，又哑，莫名其妙就不肯说话！“哎，哎，你，你又去哪啊？”“我喂猫去！猫比人有良心，我喂猫去！”“你没有良心。”

“你挂个脸嘀咕什么？你说谁没有良心！”很多年很多年后苏十五都记得那一刻，她正要摔门而去那个瞬间回眸望见的白莲似的脸，他整个人颤抖如大厦将倾。

扑面而来的莫名熟悉感将她整个人吞没，爱恨恢恢，她所能看见的就是整个小房间的床铺摆设用具全部涌入她的头脑，像是傀儡终于被术士吹气变成活人。

她不该有心，她不该心动，可是那一秒，就那一秒，她终于明白————“二位客官！二位客官没事吧？”大梦初醒，她猛的撤回去捂住了沈望欲言又止的嘴巴。

“没事没事！小吵小闹！小吵小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沈望在她怀里贞烈至极的挣扎，温柔而埋怨的瞪了她一眼，苏十五咬咬牙，掰开他涂着红指甲的手。

“隔音很好，都在楼下，有听墙角。”

“什么世道，不想活了，爱杀就杀！”“不想你死，”她又写，想了想直接在他耳边叮咛：“别的我不懂，只是像怜惜那只猫一样，怜惜你。”

门哐的被撞开，乱刀涌来，如滔天洪水。

五苏十五揪着沈望弹起来，刀护着人闪，滚动间竟又分心去看怀中人的眼睛，他居然是那么冰冷的一双眼睛，苏十五觉得自己被两柄飞刀射伤了。

金轮不足为贵，他的眸子像埋在雪地里的两颗小青石子。

“混蛋！”她尖叫，“受死！”耳畔刀风划过，